范闲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他纳闷儿自己怎么会做这种梦。
太真实的抄家了,而他扮演的角色竟然是监官。
身体都不像自己的,他看着一堆人进进出出,有些人来问他一些事宜,什么太子什么二殿下,他也像是被设定好的一样回答。
远处有嘈杂,他跟着人群走了过去,背对着他的公子单薄,又周身都是华贵的气质,脖颈净白纤细,凸起的脊骨都看得清晰,打眼一看就是上好的骨相,就是有些太消瘦了,那腰封束腰系的紧,像是一伸手就能环住。
但他有些失了体面,阻拦着禁卫军,极力要留下那个被押住的侍从一样的人。
被拦住的人有些不耐烦了,这人单薄毫无还手之力,别人也根本不卖他任何面子,领头的人发了力一推,便把他倒推了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周围有发出了不屑的嗤笑,看着尊贵的人折辱总让人忍不住落井下石,范闲想让他们闭嘴,但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就像是个没用的旁观者。
但地上的人很快挣扎着爬了起来,打落了身上的尘土,背脊挺得笔直,伤筋动骨扒皮也断不了他一身气,周身凛冽逼的领头的那个人畏缩地退了两步,重新回到了队伍里。
范闲听到这个狼狈的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还是庆国二皇子,万乘之尊,天生贵骨,岂容你等几个渣滓作践。”
许是这话太震耳,没有人敢搭话,这泥潭里的贵人眉眼带刀,扫过他面前的每一个人,而后侧脸转身,有一缕光打到了那张精雕细琢的脸上,冰霜不减,未添暖意,平加杀意。
范闲定眼瞧清楚了,却一下子惊醒。
他没有当过官,也从未知晓过二皇子,但梦里的那个人分明是他在香案下遇到的葡萄公子。
拍拍额头抬眼看着窗外,东方已经露了鱼肚白。
范闲一时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自从他来了京都,自从他遇到了个葡萄公子,就好像有什么深埋的记忆要隐隐破土,但他又觉得没有忘记过什么。
一枕黄粱不是梦,都是糊涂。
第五章伍?诗会再相逢隔红尘
未逢曙光那连梦都不会美满。
范闲想去院子里透透气,一开门就看到了个搜捕令大大咧咧地放在地上,上面藤梓荆三个字很扎眼,显然是他那个被气着的爹放出来给他提醒的。
没办法,情绪突然失控,话没说完但事还在那里梗着,范闲觉得京都的水太深了,他刚一进来就透不过气,没有目的也没有什么拼搏的精神,就想找到他的葡萄公子然后真的过一场平安喜乐的日子。
回了房泡了杯茶慢慢的喝,随意而坐还屈起了一条腿,果然不多时藤梓荆踏着晨光而来,这惹人愤又悲情的故事,范闲挠挠头,隐约好像听过。
他心里只以为世界上不幸的人经历或许相同,而看着那张有点儿耿直的脸却只觉得莫名其妙的愧疚,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就答应了帮他偷出那些文书。
藤梓荆是踉跄着起身,差点儿给范闲磕了三个响头,让范闲一把扶了起来好言宽慰着送走了。
房间重新陷入安静,这天色也已经算是明亮,却离早膳却还有一段空,闲的没事,范闲就又想起了那个真实的梦。
范闲觉得这个梦奇怪,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摸不着头绪,每次都是看得见碰不着,他又活的自在与快活,想了一遍穿脑而过,也就没有想到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
空了思绪的当下就一个劲的直呼罪过罪过,唐突了他的葡萄公子,梦里相会怎么还把人家的家给抄了。
这特么肯定是范建这个不靠谱的爹给他扯了一堆权谋都把他吓出阴影了。
但在这个玄幻的设定下,范闲能接受各种稀奇古怪的梗,他冥冥之中恍然大悟,这也许是上天怕他找不到葡萄公子,紧接着就给他送暗示来了。
庆国二皇子,有必要深入窥探一下,说不定有尚皇子这种光宗耀祖的好事啊。
想入非非了一阵,连跟葡萄公子的洞房花烛夜点什么样式的蜡烛都想到了,陡然一惊不能再想,再想就得打马赛克了,范闲念叨了两句无欲无求,这才带着猥琐的笑意撑着桌子起身。
在京都的第一晚竟然是在桌子上睡的,刚才还没什么感觉,但现在也感觉到了有些腰酸背痛,他一起身就行云流水的做了一套广播体操,刚准备下个腰,练练腰力,门外的范思辙就开始叽叽喳喳地嚷了。
叫的比鸟还欢快。
范闲也不理他,只是捧起放放葡萄的盒子狠狠亲了两口,动作之大与诡异就像是一只哈士奇在啃骨头。
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到枕头边,还给贴心的盖上了小被子,才打了个哈欠往外走,一出门迎面就撞上了他傻弟弟带着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你那个赶紧吃个饭,少爷我今天带你去见见世面。”
这话里带着暗戳戳的上扬调子,跟相声一样子的语气。范闲瞬间就明白了,还见见世面,出出丑还差不多吧。
明明是个仓鼠脑子却硬生生地装出一副小狐狸的样子,在范闲这种绝世妖精面前简直就跟个裸奔的憨憨一样。
隔了一晚再次看到范建,范闲不知道自己昨晚那一顿有没有让他消化好,但显然老父亲心情还是不好,抬眼瞪了一下没有说话,范闲倒是孝顺的样子乐呵呵地给盛了碗汤。
毕竟要以后娶了葡萄公子,这可就是公公了,他得先帮着做好公夫关系的基础。要是这个关系不融洽,那他肯定是站在仙人旁边,也不知道范建为官数十载这心理承受能力是不是真的好,会不会被气出心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