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又道:“掌柜是用剪刀剖了自己的肚子。我进城时,也看到一个老头拿镰刀割自己脖子。你说,有什么鬼,能恶毒到这种地步。”
李承泽的眼睫动了动,他又喝了一口并不美味的茶,顿了很久才说话:“京都已经是个鬼城,这里的鬼魄不计千万,我不知道。”
“殿下,事到如今,也不必再瞒我什么了。”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我不知道你在指哪件事。”
范闲反倒大笑起来:“李承泽,你刚才是,怕了?因为我说你恶毒,所以怕我剿灭了你?”
“……何来此意?”
“你现在不过只得了一个惧魄,即使用理智在克制自己,我也看得出来。没有别的情绪压抑自己的害怕,是不是很难受,感觉自己束手无策?”
没想到李承泽一摔杯子大骂起来:“范闲,要杀要剐随便你,何必侮辱人。没错,我就是要报复你,昨天你假惺惺带我去店里,没想到那个掌柜的会因为你而死吧。是不是感觉和滕梓荆死的时候一样?”
范闲眉头一皱,怒气上来,一拉捆仙锁,那金色的仙绳在他脚踝一锁紧,李承泽吃了痛,捂着脚踝瞪着范闲不说话。
范闲一把把他抱到床上,拿被子将他裹住,眉头一转,又贴心地帮他整理了凌乱的头发,捏捏他光洁的下巴:“我说过,保你一生平安,即便是你的死了,我也不会对你下手。我问,你答,你答对了,我就不动粗,你若是答错了,我便打你,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李承泽仍在反抗,范闲作势要去脱他的裤子,他才明白范闲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气喘吁吁躲在缩在被子里不敢出声了。
“你今早,为何不愿下楼与我一起用膳?”
“我说了,我不喜欢人。”
那绳子果然又一次顺着李承泽的大腿直驱而上,缠住了他的大腿根。李承泽紧张的脚趾都缩了起来,抿着嘴摆明了不肯配合。
范闲苦笑:“那我们换个问题,你可听说过‘杀身鬼’?”
这回李承泽选择了不答。
他不答,范闲也不恼,反而大方地帮李承泽解答:“那种鬼全是自杀而死,所以死相不错,大多容貌秀丽,身姿妖娆,不过我看鬼史上写了了,只有女鬼呢。”
“……”
“三十六鬼皆以杀身鬼为尊,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李承泽自己没有注意到,他的额头已经有了些许汗珠,一半是出于莫名的恐惧,一半是被范闲这被窝给捂的。
“杀身鬼走到哪,就是尸横遍地。有些做过亏心事的人呐,一旦见了这种鬼,总会心里有些忐忑,就好像被鬼敲门了,东想西想,总觉得做什么都不对劲,可不就自己吓自己,吓得个半死,然后……”范闲朝自己脖子来了个抹刀的手势,“然后就,模仿那些杀身鬼生前,英勇自杀了。”
李承泽喘着粗气,看着范闲朝自己俯下身。范闲把手指抵在他的下唇上,眼神阴郁,开口却是一脸的笑盈盈的样子:“那女水鬼,见了你就下跪,难道不是因为怕你?你今日不愿下楼同我用膳,其实是为了不波及到店里其他的人,对吗?”
李承泽扭头不肯看他。
范闲无奈地摇摇头:“你明明心怀善意,为何总是拒人千里。告诉我,来了这京都城,是为了取你的惧魄吗?”
“我哪有什么良心,那个店铺掌柜就是我来报复你的。”
“你的确成功惹怒了我。李承泽,上辈子的苦你还想再吃?”
不料李承泽手掌一抬,五指并拢对着范闲脖子上的脑袋一爪就来,范闲眼疾手快握住他的手腕,那五个指甲已经化为纯黑,尖锐地能一下刺穿他的眼球。控制住了李承泽的手还不够,李承泽双腿往范闲身上一跨,把范闲压在身下,张开嘴对着他的脖子就是一口。
他破罐子破摔,与范闲撕破了脸,鬼相全化,嘴里虎牙尖锐,把范闲的脖子咬的鲜血直流。范闲把他危险的手臂往后一折,李承泽吃了痛,嘴上一松,那捆仙锁便成功将他四肢紧捆,五花大绑地丢回在了床上。
“嘶……”范闲一摸自己的脖子,这可真够凶的,李承泽实在不讲规矩,打不过不带咬人的呀。
李承泽的双臂被捆在身后,双腿被捆着,并在一起用力地踢着床尾,巴不得一个鲤鱼打挺再送范闲一口。
范闲从床帏撕了一块布给自己做了个包扎,李承泽还在床上挣扎,凶狠得像个恶煞。
他的犬牙已经露了出来,眼神更显凶戾却又魅惑了许多,眼尾和眉形被拉长了些许,就连内眼角,都长出了红色的线条。范闲一瞧那脚,果然脚指甲都变尖了,瞬间感觉脖子上的咬伤更痛了。
范闲走近多瞧了几眼,真是越看越上瘾,心想若不是捆仙锁正好套在他身上,自己怕是已经美色当头锤,快被他咬死在床上了。
可他没多瞧多久,就发现了李承泽的不对劲。这鬼突然涣散,浑身颤抖,汗沾湿了头发,嘴里嘟囔着什么,神似癫狂。
范闲暗道不对,把他扶正在床头,倒了杯茶送过去,轻轻拍他的胸口让他喘气。李承泽还有点理智,哆哆嗦嗦抿了两口就缩在被子里不肯理他了。
范闲自然没想到李承泽真正恐惧的模样会是这样,把他连人带被子搂住安慰:“以后不会这样对你了,我说了保你,就一定会保你,接下来也一定会保你。”
李承泽头埋在被子里,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没怕,我就是心肠歹毒,范大人为民除害,做得对。”
哦,没怕,那是谁,鬼相都全露出来了。
一瞬间二人都沉默下来,范闲本想说些什么活跃一下气氛,忽然听到远处几阵巨响。他走到窗口往外一看,外头果然已是兵荒马乱,怨气弥漫,怕是另一个厉鬼有了动静。李承泽直起身,也往外瞧了一眼,道:“范闲,快给我松绑。”
他嘴唇上还残留着范闲的血,唇若涂脂,貌比潘安,这模样实在让人有股金屋藏娇的冲动,范闲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