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迟殷扶着她的脖颈,深呼吸了一口,又俯身下去。
这一次的触感更加强烈,潮湿而急促的气息交缠在一起,鼻息间是陌生的冷香。
姜锡娇下意识地咬住他的唇瓣,听见了一声低低的闷哼。
紧闭的唇中将呛进去的水尽数咳了出来,腹腔生疼生疼的。
而后如梦初醒般,她看见那个着一身白的陌生少年近在咫尺,殷红的唇上还有她刚才留下的牙印。
“饶命!饶命啊!!”
原本嚣张的混混们似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粗暴的解决方式,一个个涕泗横流地求着饶。
拳打脚踢的声音却不绝于耳,他们被团团围住,拳拳到肉,很快便见了血。
姜锡娇回想起死亡的感觉,浑身发抖,揩拭了一下脸上的水渍。
她想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上一刻她穿着喜服被刺死在姜家,再睁眼时又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出现在河里。
因着溺水,喉咙像是被割了一刀,她发不出声音。
漆黑的眼睛只能迷茫错愕地盯着救了她的少年看。
他眉眼间的少年气很重,生得很是高大,此时那双妖冶的桃花眼正低垂着瞧她,整个人的姿态懒懒散散的,带着点倦。
李迟殷的唇上有一个小小的牙印,此时微微渗着血,显得殷红的唇瓣更是招摇。
他面上的神色说不算好,也并没有开口与姜锡娇交流的打算。
有力的手伸出来,支着她的腰身径直抱上马,而后少年也利落地翻身上马。
马在京城里奔得飞快,许是狂傲,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姜锡娇有些受不住这些颠簸,可是张口也说不出话,只能吃一肚子风。
她便只能静静地看着那双股掌分明的手。
救她的这位公子,有一双好看的手,干净白皙的皮肤下透着淡青色的血管,有力地抓握着缰绳。
就是这双手,方才扶着她的脖颈,手掌像是有一层薄薄的茧,那奇异的触感像是赖在后脖颈上不肯走,如今依旧很是分明的。
随着呼啸在耳边的风,姜锡娇发现他们许是很引人瞩目,街边的人居然摆出了一副“迎接”的架势。
沿街的人像是要将他们包裹,眼睛里斜斜地透着嫌恶的光,还明晃晃地指指点点。
“李迟殷破罐子破摔了么?带着个傻子来街上逛。”
“没想到他竟是这般不知廉耻的人,唇上的印子也不知是跟谁苟合来的……”
“废物与傻子简直是天作之合!”
尖锐的话语伴着嘲讽的语气,刺破了风与马蹄隔出的屏障,一点点渗入她的耳朵里。
李迟殷,好像是身后的恩人的名字,他是这些人口中的废物。
而众人所说的傻子……是她?
京城好像大变了样子,已经物是人非,民风也变得很是恶劣。
姜锡娇看着身上与李迟殷相似的粗布衣料,再加上脑海中跳过去的新婚夜的剪影,她蓦地产生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该不会当初三姐夫那一剑,没把她给捅死,倒是捅傻了。
如今不知过了多少年,姜家也没落了,将她嫁给了李迟殷……
姜锡娇僵硬地转过头去,心中那个猜测几乎要跳出来了,仰头愣愣地看着他。
清瘦的男人神情懒散,眉眼敛起,昳丽眼尾泛着淡淡的困倦。
他周身带着与世隔绝的疏离感,仿佛身旁引起的悸动与激愤都与他无关。
姜锡娇颤抖着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急促的马蹄声渐渐慢了下来,周遭充斥着恶意的谩骂声更疯狂地灌进了她的耳朵。
黑葡萄一样的眸子亮到了极致,甚至带着点说不清的难过的情绪,她一点也不像个傻子。
四目相对,李迟殷松了松脊背,疏离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荒唐。
但他依旧按着姜锡娇的指示,轻轻俯下身去,耳朵贴近她努力想发出声的嘴唇。
在喧哗的集市中,李迟殷第一次听见姜锡娇说话。
原本温好的声音因方才遭遇过的苦难而变得破碎嘶哑,很是艰难。
“夫君?”
“……”
“在。”许久,他轻应了一声,未清过的嗓子也是哑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姜锡娇深呼吸了一口气,飞快地别过眼。
身周的那些话果然是在骂她,姜家到底是没落成什么样子了,才会让她这般受欺辱?
姜锡娇越想越心慌,滚烫的眼泪猝不及防地落在了李迟殷的手背上,在干燥的皮肤上有些烧。
“不好意思……”她发不出声音,只能无措地将脏污了他手背的眼泪匆匆擦拭掉。
李迟殷第一次觉得街上毫无缘由的谩骂有些吵。
一点点烦躁的感觉漫上心头,他顶了顶腮,伸手将姜锡娇的脑袋摁到了怀里。
姜锡娇被他捂着耳朵,耳畔只能听见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他身上天然带着细细的冷香,手也是冷的,却让她纷乱的心绪平静了下来。
黑马依旧在城中奔驰,沿街看热闹的人许是觉得自讨没趣,许是也瞧见了那传说中的傻子、传说中李迟殷被迫娶了的那个“耻辱”眼睛里冒出来的眼泪,一点点散开了。
直至城南,马在李府前停下。
作者有话要说:儿童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