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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

今年的初雪。

外面像是换了个世界,白的亮眼,雪的味道清新,一丝凉意隐隐从细微的窗缝钻进来。

余烬看着天空依旧飘落的雪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走廊有声音,没有一会,蒋烟过来拍他的门,声音很急促,像是发生什么事。

余烬过去开门,蒋烟笑的很开心,“余烬,下雪了,你看到了吗?”

她有些兴奋,“好大的雪,特别漂亮,你收拾完了吗?我们一起下楼,雷子哥那天还说等下雪要堆个雪人呢。”

余烬很平静,脸上没有笑意,甚至有些冷。

蒋烟觉出不对,小心问他:“余烬,你怎么了?”

余烬走到沙发旁捞起那件黑色的毛呢大衣套在身上,“我不喜欢下雪。”

他先出门,蒋烟回头看了眼沙发上那条被他落下的围巾,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他心情好像不好,蒋烟安静跟在他身边。

一整天余烬都很沉默,自己在小屋待着,他的朋友过来取车他也没说几句话。

蒋烟不知道他不高兴的原因是什么,也没有问,中午吃饭时给他送了一份面,随后默默退出房间,没有打扰他。

下午蒋知涵打来电话,说明天要过来玩,“大神哥哥答应要教我几招!这绝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蒋烟问什么时候答应的。

蒋知涵说前几天。

蒋烟心想那是前几天,现在他可能没有那个心情教你怎么打游戏。

下午余烬提前离开车行,不知道去哪了。

蒋烟和雷子一直到下班时间才走。

冬天天短,现在外面已经擦黑,雷子说今天没倒出空,明天再堆雪人。

蒋烟一个人回家,雪下了一整天,到现在还没停。

地上的雪很厚,踩上去咯吱咯吱,不知是哪个爱玩的小朋友团了几个雪球堆在地上,蒋烟不小心踢跑一个,雪球被压得很实,滚了好远也没碎掉。

进了小区,蒋烟意外发现余烬斜斜靠在楼道旁。

他手里拎了一提罐装啤酒,整张脸隐在暗处,看不清表情,如果不注意,可能都不会发现那里有人。

看到蒋烟,他站直身子。

两个人都没说话。

蒋烟走近了,余烬开口,嗓音很低,“对不起,早上我语气不好。”

蒋烟轻轻摇头,“你心情不好,我没有生气。”

余烬抬了抬提着啤酒的手,“会喝吗?”

蒋烟点头。

他手掌撑着门板,等她进去,“陪我喝一点吧。”

余烬把她带回家。

天黑了,家里窗帘没拉,外面的夜色比往常亮一些,大概是因为下雪了。

余烬把啤酒搁在茶几上,脱掉大衣随手扔到一旁,径直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拆开塑封打开一罐,“随便坐吧。”

蒋烟没有去坐沙发,也跟着他坐在地板上。

余烬扔给她一个小垫子。

蒋烟垫在地上,坐在他旁边。

说是让她陪他喝一点,但余烬没给她酒,把桌上一罐没开过的可乐递给她,蒋烟接了,却没打开。

他习惯性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想起她在,便想放下。

可蒋烟已经先一步拿起桌上的打火机,摁出火苗,送到他嘴边。

她太乖了,余烬隔着摇曳的烟火凝视她,偏头凑过去,点燃那根烟。

今天他很反常,蒋烟犹豫许久,还是小心开口,“余烬,你是不是有心事?”

余烬指尖在烟灰缸上轻点,目光落在前方某一处,许久没有说话。

蒋烟握着那瓶可乐,反复在膝上碾压,“是因为我吗,是不是我给你压力了。”

余烬偏头瞧了她一会,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跟你没关系。”

动作亲密,蒋烟心口晃了晃。

余烬收回手,淡淡说,“我不喜欢下雪。”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说这话。

蒋烟没有插嘴,如果他有想倾诉的话,会自己说出来。

过了会,余烬说:“我妈死在下雪天。”

蒋烟意外又震动,想到早上她因为下雪兴高采烈的样子,她很快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她已经去世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那么久远的过去,那时余烬才几岁吧,还很小。

蒋烟心里有些难受,声音也不自觉低柔起来,“阿姨一定很爱你。”

余烬嘴角扯了扯,自嘲般笑了一声,“也许别人的妈妈是吧,但她不是。”

“她不爱我。”

余烬几口将手里的啤酒喝完,将易拉罐捏扁,扔在一旁,“你信吗,她曾几次想杀掉我。”

蒋烟怔怔望着他,眼睛里透着不可思议和震惊。

在那段没有爱情的商业联姻里,余烬的母亲无时无刻不想离婚,在她终于下决心离开时,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恨这个孩子,觉得是他把自己捆绑在这个家里,她曾几次偷偷去医院准备流掉他,有一次甚至已经上了手术台,最后都被家人发现,及时阻止她。

生下余烬不久,她患上抑郁症,那几年间,她一次都没有抱过余烬,直到去世。

余烬从没体会过什么是母爱。

他曾想自己到底哪里不好,母亲要这么讨厌他,后来长大一些,隐约知道原因,他又想,他们还不如离婚,那样母亲的病也许会好,对他的态度也许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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