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礼纪欠身:“暂……无法奉告。待臣查完,定会向陛下递一本劄子,把前后描述清楚。”
东陵帝观察着许安归与许安泽的表情。
许安归全程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一言不发。而许安泽则是一副想要保陈礼纪的模样。
这刺杀一事当真不是太子所为?
东陵帝心中升起许多疑惑,若刺杀的事情是太子所为,杀了许安归那是运气好,杀不了他最差也要谋了金吾卫的位置,拿到许都城防。
可东陵帝在这里质问陈礼纪的时候,出面帮陈礼纪说话的居然是太子。
瞬间就让东陵帝觉察出一些蹊跷,可往深了想,头痛又有发作的征兆,便不再多想。
其实东陵帝心里也明白,这事多半都是查不出来的。
偌大的许都藏一个刺客若还藏不住,不是那个刺客太无能,就是指使刺客刺杀的人太无能。这么无能的人,怎么敢刺杀当朝新贵,妄图取而代之?
但,愤怒的态度还是要有的,毕竟这是刺杀自己的儿子,当朝亲王。
于是东陵帝冷哼一声,甩袖站起身来:“散了罢!安王随我来御书房。”
“恭送陛下——”众臣工一起行礼,跪送东陵帝。
退朝之后,众臣一起出了议政殿,许安归转向许安泽,欠身一礼:“臣弟先行告退。”
“慢着,”许安泽向许安归走了一步,双手拢在宽广的袖子里,冷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许安归抬头,负手而立:“二哥言重了。”
许安泽冷笑一声:“你以为让你外祖父当这次主审,你就可以在会试上做手脚,安插进自己的人了?”
许安归淡笑道:“二哥哪里的话。在会试上做手脚,是触犯国法,是要惹父亲生气的。臣弟不会那么做,倒是臣弟劝二哥一句,你也不要那么做才是。免得——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许安归这句话是暗示许安泽,不要像赵皇后那样在他冠礼之上偷鸡不成蚀把米,再给自己惹一身事儿。
许安泽藏在袖子里的手缓缓锁紧,脸上却是露出了淡然的笑容:“我们,走着瞧。”
说罢,许安泽便甩袖离去。
许安归望着许安泽离去的背影,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这许安泽,如今同他是装都不想装了。
也是,折了他的礼部尚书跟皇后后宫管家之权,他能跟他和颜悦色,才是有蹊跷。从小许安泽就跟他不对付,那是刻在骨子里的竞争。
小时候,许安归背一篇文,许安泽第二日必会背更长的文书。许安归能手拉两力弓,许安泽必也会在第二日拉开三力的弓。许安归的策论被父亲表扬,许安泽第二日也一定会撺掇一个更加精彩的策论拿给东陵帝看。
许安归与许安泽明明差了有六岁,可许安泽偏偏喜欢跟许安归攀比。仅仅是因为,许安归只是随便笑一笑,随手写几个字,就可以让东陵帝爱不释手。
许安泽不忿,更不平,所以他要做得比许安归更优秀。
其实,在过去的八年里,许安归看着许安泽与东陵帝一起实施的新政,看着皇权八年前从军门中重回帝王之手,东陵帝国焕发出来的新生与朝气,就忍不住地想——若是许安泽不作死,像早些年刚成为太子那会勤恳明德,继续让他坐在太子之位上也未尝不可。
毕竟,收复东陵三境与坐不坐皇位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毕竟,许安泽自小在自己的鞭策下,也是一个能文能武,四清六活之人。
只要许安泽大度些……
此时此刻,许都沉重而悠长的楼鼓辰钟响起,打断了许安归的思绪,他忽然回过神来,望着朝堂之外湛蓝色天域,满目清丽。
第153章 家宴 ◇
◎东陵帝竟然敢请她去吃许家家宴。◎
许安归忍不住低头苦笑自嘲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 若他真的有朝一日总览三境兵权,许安泽就算是坐在了皇帝的宝座上,也是如坐针毡。
史书上那些掌兵权的亲王, 最后不是自己反了当皇帝,就是落得个身死功埋的下场。哪有第三个例外出现?
他不想落得个悲惨的下场, 就必须在这里与许安泽争到底。
这样一想, 许安归心中倒是生出一丝悲凉。
世人都道皇家富贵,天之骄子。却不知其中, 父不父,子不子,君不君,臣不臣,成日里提防算计,最后竟是世上最冷漠无情的地方。
许安归带着这一抹悲凉, 缓缓向御书房勤政殿走去。
御书房前, 他看见了值守的秋薄。
秋薄欠身向他行礼, 邹庆见许安归来了,疾步走来, 柔声道:“陛下在里面等着殿下呢。”
许安归微微一笑,也不多话,直直进了御书房。
东陵帝已经脱下了朝服,换了一身轻便的栗色轻纱常服坐在宽大而灿金的龙椅上闭目养神。
听见许安归的脚步声, 睁开眼睛, 眼眸里确实疲惫至极。
“臣,拜见陛下。”许安归站在御案前, 行了一礼。
东陵帝露出疲惫的笑容, 坐起身来:“安儿来了。”
东陵帝唤出许安归的小名, 许安归肃穆的神情变得柔和了起来,他应道:“父亲。”
“你的伤可好了?”东陵帝望着许安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