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凉缓缓画完最后一页,合上,要再换一本,转头便看见许安归坐在她身边,顿时心中一惊,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她蹙眉:“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许安归看见她跟一只小猫一样,惊得炸毛,觉得有趣,伸手去拿她手里的那根小碳棒:“这是什么乞巧玩意儿?”
季凉没理会他,只是任由他拿去把玩,自己又换了一册,低头翻着。
眼睛看到什么地方,抬头,伸手:“还我。”
许安归自己拽来一张纸,在上面画了几笔,觉得这炭笔太硬,画个线条勉强可以,但是要是写字,字写得有笔锋就很困难了,便把炭笔还给季凉。
平伯着人送来了茶点,许安归拿起茶水,抿了一口:“你在这看了半日?”
季凉嗯了一声。
虽然她身子弱,但一直窝着也不是个事。
许安归想分散她注意力让她歇一会,便道:“调任兵部,担任尚书的旨意下来了。”
季凉又是嗯了一声。
许安归沉默。
季凉没听见后话,这才抬起头,看向他,只见他一脸不悦,好似谁招惹了他一般,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殿下来我这里,只为说这件事?来向我讨贺礼的?”
“我们俩之间,就不能说点闲话吗?”许安归不满季凉这幅有事说事的样子。
季凉伸手从一堆书册中抽出一个信封,丢在许安归面前。
许安归捡起来,藏息阁的印泥已经被启成了两半。他从中抽出几张纸,摊开,看去。
纸上记录的是今日早朝上所有官员的一言一行。谁在什么时候,说了什么话。一条一条按照时间顺序,一目了然。
原来藏息阁记录信息是这么记录的。
难怪她一点都不好奇,因为她知道信息,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你这……几乎就是自己去上了一次朝。”许安归眼睛微睁,“藏息阁还真是无孔不入……”
“旨意到隔壁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今日早朝上发生的事。”季凉又低头看回手中的册子,“这对我来说不是闲话。”
“好吧,我们来说说别的闲话。”许安归胳膊撑着矮桌,伸着自己的大长胳膊,把季凉手中书册抢了过来。
“哎!”季凉哪里抢得过许安归,只能瞪他,“你有事没事?没事就回去,想想明日怎么对付那些文官!再不济就操心操心马上就要开始会试!跟我这做什么?”
“你不想去看看雀儿吗?”许安归把书放在矮桌上。
季凉这才想起来,昨日盛泉去,硬生生把雀儿从她那喊走。
第176章 不悦 ◇
◎要去你去,我不去。◎
许安归起身坐在季凉身边, 伸手一下一下给她捏着肩颈:“低头低了半日,也不觉得脖子疼?”
季凉这才发觉脖子有些僵硬,许安归这一下一下按得虽然疼, 但是疼过之后又是一阵轻松。
“你还会做这些?”季凉侧目。
许安归道:“以前总看见邹庆这样替父亲捏肩膀。”
季凉即便是再不喜欢东陵帝,但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那就是东陵帝从登基开始到现在, 除非是病重,没有缺过一次早朝。东陵帝虽然心狠手辣, 但是也确实是一个勤政的皇帝。
季凉动了动身子,把肩膀从许安归手下滑了出来:“下午,我去看看雀儿。”
“好,我跟你一起去。遇见什么你处理不了的事情,我帮你处理。”许安归看了看日头,“平伯应该已经把午膳准备好了, 先去吃饭罢。盛泉劣迹斑斑, 这么多事, 你一时半会也看不完,身子垮了岂不是更看不完了?”
季凉点点头, 她确实半日没动过了。
她有些艰难地立起双腿,右腿比左腿更容易木,她手上没劲,揉了揉, 麻木的情况没有好转。
“我来。”
许安归伸手隔着厚重的毯子, 依然按压揉搓得很轻松。
季凉很快就感觉到自己右腿的血液正在随着许安归手的力度,一下一下重新回到右腿。
“许安归, 你真的不必为我做这些……”季凉低着头, 不敢看许安归。
许安归低着头, 离她的额头极近,他的鼻息宛如一鬃毛,似有似无地拍打着她,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柔与羞情,爬上了她的面颊,染红了一片雪肌。
许安归看着她的脸,好想下嘴去咬一口,可这是一朵夺命的罂粟,是他无法控制的毒药,一口下去,怕是再也无法独活了。
“只有我俩,也没人看见。”许安归低沉的声音,宛若抛入河底的沙土,在季凉的心河中不断绽开,下沉,“即便是镇东他们看见了,也不敢置喙。”
沙土一般的声音,冲刷着季凉的每一寸血液,好像要把她的理智冲刷掉一般。
她终于是从泥泞中把自己拉出来,倏地从暖榻上站了起来,背过去,走到轮椅边:“用膳去罢。”
许安归似笑非笑地眯着眼睛。
午膳之后,季凉照例是休息了一会。
许安归则是趁着午后的时间,去吏部办了手续。吏部的办事部被那场不知名的大火烧去了一半,工部还在整修。吏部便把办事部搬到户部院子侧面,专供户部官员讨论的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