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学士这边其实也评选的差不多了。
毕竟有资格参加麒麟会的文人本来就非常有实力,评选的时候也都是将诗和画结合在一起看的,有的人诗做的非常好,但画却一言难尽。有的人画非常惊艳,但诗却非常平庸。还有的人诗画都无可挑剔,字迹却十分凌乱。
很少有挑不出毛病的作品。
等众人来到陈学士这里时,陈学士手里就只剩下一份没有看了。
陈学士先看的是诗,然后就被上面行云流水的字惊艳到了,心中先有了几分好感。再一看诗,也非常符合意境,不由得翻开了名字,想看看是哪家的学子。
“顾瑾玉?”
陈学士看着这陌生的名字,微微怔住。
“这顾瑾玉是哪家的,我之前怎么没听说过?”陈学士嘀咕着,恰好被一旁的四皇子听到,顿时想到了父皇让他参加麒麟会的初衷。
四皇子的眼睛眯了眯,开口道,“陈学士,不知可否能将手上的诗作给本殿看看?”
陈学士自然不会拒绝四皇子的这种小要求,爽快的将手上的诗递给四皇子。
四皇子接过后,很快看了一边,只觉得这诗平平无奇,没有半分让他惊艳的地方,内容也非常普通,普通到在这麒麟会上连前十都进不去。能让他多看两眼的大概也只有这一手好字了。
但字写得再好有什么用?
四皇子内心嗤笑一声,心里的兴趣顿时散了大半,没有完全消散还是因为顾瑾玉在父皇心里留了号。在没弄清楚父皇会记住顾瑾玉的原因,四皇子是不会放弃顾瑾玉的。
“哼,不过是奇技淫巧罢了,此人登不得大雅之堂!”
说这话的是另一位严大儒,他性情古板封建,最是见不得耍小聪明的人。此时正满脸恼怒的看着手中的画卷。
“严学士何处此言?”四皇子被严大儒的话勾起了好奇心,要知道登不得大雅之堂的话太过了。要是传出去,顾瑾玉绝对会被天下三成读书人抵制的。
“你们来看看这个。”严大儒余怒未消,直接将手上的画卷扔在桌子上。
绑着画卷上的白缎落下,画卷便直接在桌子上铺散开。
“嘶——”
看清楚画卷内容的众人都忍不住吸了口气,然后都凑了上去,仔细端详起来。
“诶,我今天穿的是圆领袍,这亭子旁边肯定是我。”
“这是我,这是我。我穿的交领的。”
“......”
众人纷纷在画卷上找起了自己,就连四皇子也忍不住找起了自己,将严大儒抛之脑后。
这也不怪众人如此失态,实在是顾瑾玉这幅画太逼真了。
也不知道顾瑾玉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将麒麟会的人和景全部画到了纸上,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庸俗!无知!”严大儒看着众人的反应,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严学士,这画也没那么差......”四皇子在画上找到了自己,用手丈量了一下,发现自己比其他人都高了半寸,十分满意自己的威武形象,不由得升起了几分好感,替顾瑾玉说起了好话。
“这画虽然画得纤毫毕现,但没有半分意境,又怎么能称得上好?”严大儒面对四皇子,态度收敛了几分,但还是没好气道。
“严学士这话就不对了,凡事有利有弊,这画如此传神,没有意境又如何?我觉得顾瑾玉这画算是开启了一个新的流派。”陈学士不赞同的说道。
“陆学士,你觉得呢?”严大儒说不过陈学士,只能转头问起一直没有说话的陆大儒。
陆大儒的反应很让人奇怪,他看着顾瑾玉的画作,目光沉甸甸的,带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突然,陆大儒豁得一下站了起来,不等众人询问,竟是径直离开了。
“这?”
众人看着陆大儒的背影,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四皇子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面色铁青。他还在场,陆世铭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这么走了?
陆世铭这个老匹夫!
四皇子咬牙切齿,也顾不得之前的计划,继陆世铭之后走了。
再不走是留在这里被人看笑话吗?
四皇子毫不怀疑,自己要是晚走一步,他的那群闲不住兄弟绝对会将今天的事宣扬的满京城都是。
现在最关键的是回去弄清楚陆世铭离场的原因,其他的日后再说。
第八十三章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陆世铭和四皇子纷纷退场,其他人面色就难看起来了。
麒麟会还没结束,主事的都走完了,要是被他们的对头知道,指不定怎么编排他们。
众人看着还留在原地面色不好看的两个大儒,互相推搡着,不敢上前,最后还是太学的一个夫子鼓起勇气道,“陈翰林、严翰林,您看是不是该公布比试结果了?”
“陆学士和四皇子都不在,我们公布的结果,大家不一定认账啊。”陈翰林苦笑道,严翰林这时候也不吭声了。
要是现在公布结果,按照以往的规定,势必就要陆世铭露面,甚至还需要他勉励众学子,让他们坚定向学之心。
这些本来都和陆世铭提前说好了,陆世铭也答应了,谁知道会突然出岔子。
他们二人都很清楚自己的水平,虽然被尊称大儒,但在世人眼中,真正能配得上这个称呼的只有陆世铭一人。
不,不对,还有一个人。
想到这里,陈翰林抬头迅速看了严翰林一眼,两人是多年的好友,彼此之间都很熟悉,仅仅一个眼神,严翰林就已经知道了好友的打算。
两人来到另一间空房,不等陈翰林把话说出口,严翰林便断然拒绝。
“不行,我不同意。”
陈翰林了解好友的性子,闻言也不着急,老神在在道,“你不同意也行,待会儿宣布比试结果你一个人去宣布,别拉上我。”
严翰林说不出话了,按照麒麟会的规定,宣布比试的人不仅要学识深厚,还要在文人之间有极高的威望,要能让众人心服口服。
都说文人相轻,这句话在京城的读书人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要是硬凑上去出这个风头,倒也不是不行,但从此之后也就没有名声可言了。
这对读书人来说,可比杀了他还难受。
“那......那你去请他,但是不能说是我让他来的。”
犹豫再三,严翰林还是退了一步,别扭道。
“好。”
陈翰林答应的爽快,转身就让下人去请人,心里暗暗发笑。
他这个好友啊,一向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当初和人结交的时候便是如此。本来很小的一件事,只要说开就好,却硬生生拖了十年,以至于结成了仇。
“怎么还没到?你说他会不会不愿意来?”
从下人出门开始,严翰林就频频伸直了脖子往外看,时不时嘟囔两句。
“肯定不愿意来,就你们那关系,来了才奇怪,不来我很理解。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大不了咱们就舍一回面子,去给外面的学生道歉。”
相比于严翰林的急躁,陈翰林就悠闲许多,还有功夫吹吹茶盏的水,慢条斯理的喝着。
严翰林不乐意了,“你把话说清楚,我们什么关系?”
“嘿呀,我说老严,你是不是后悔了?”陈翰林一乐,将手里的茶盏放在桌子上,发出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
严翰林宛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声音提高,“后悔什么?我这辈子就没后悔过。”
“没后悔就没后悔,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严翰林还想再说什么,外面突然变得嘈杂起来,正准备出门查看,就看到之前让出去找人的下人冲了进来,兴奋的汇报道,“来了来了,江侍郎来了。”
???
严翰林的动作突然定住,满脸不可置信,“你说谁来了?”
下人不明所以,乖乖答道,“江侍郎来了,不是陈大人让小的去请江侍郎的吗?”
陈翰林笑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外走,“老严啊,他都来帮咱们救场子了。说明没记恨你,你也就别纠结那些往事了,有机会的话还是道个歉吧。”
严翰林难得没有反驳好友的话,沉着脸不知道想些什么。
等两人都走了,被留下的下人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嘀咕了一句,“要不要告诉大人,江侍郎不是我请过来的。”
下人挠了挠头,“算了,还是不说了。”
“说起来江侍郎为什么一个人站在门口不进来?难道是提前知道大人找他?”随着下人的离开,声音逐渐模糊不清,最后随风飘散,没人听见。
江季中本来在太学外面等他的乖徒弟,没想到刚到太学,一个仆从就欢天喜地的迎了上来,二话不说就带着他往太学走。
江季中还真没见过这么胆大的下人,震惊的话都说不出来,竟真跟对方走了进去。
走到一半,江季中才意识到不对劲,想离开已经晚了,不远处已经出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随之而来的还有熟悉的声音。
“江大哥!”
听到这声称呼,江季中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复杂,转眼消失不见。
“陈翰林、严翰林。”
江季中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态度十分平淡。
陈翰林似乎没有发现江季中的疏远,态度热情的过分:“江大哥,我就知道你不会眼睁睁看着太学出丑……”
“等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要重申一下,我很乐意看着它出丑。”
江季中打断了陈翰林的话,毫不客气的说道。
陈翰林一噎,笑容开始出现了裂缝:“江大哥既然都来了,又何必说这些气话呢?老严他这些年过得也……”
“我是来接我徒弟,可没兴趣掺和你们的破事。”江季中道。
“可是你明明……”陈翰林不愿意相信江季中的话,还想再说些什么。
严翰林忍不住往这边走了两步,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都说了求他没用,你还求他干什么?”
“谁说求我没用?”
还不等陈翰林说什么,江季中就打断了严翰林的话,似笑非笑:“问题是…你求我了吗?严师弟。”
“你!”
严翰林眼睛猛地瞪大,怒气冲冲的抬头准备说些什么,却不防看到了江季中鬓角斑驳的白发,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就这么堵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