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又换来了粮食,这下就不担心太守养不活我们了。”妇人还是有些见识的,高密郡太守是个善心好人,待他们这下普通平民十分宽和,但是这么多人,妇人也担心粮食不够吃,故而一直盼望着港口那些货船能多贩卖些货物过来。
“妇人之见。”这男人虽是做工,但是流亡了这么久,自问尚有几分见识:“那港口是秋收之后,太守匆匆征徭役,赶工赶了三个月建起来的,虽然是集一郡之力,时间却不太够,到了冬灌停止劳役,也只是建了个大概,等来年开春慢慢着人修建,港口也只会越来越好。我们高密郡的彩瓷、蜂窝煤、盐等等货物,都走俏的很,怎么可能换不来粮食。”
妇人一想也是,遂喜笑颜开的掀开了火炉上的陶锅,准备一家人开饭。
他们一家恰巧是秋收之后来到此地,之前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来到青州,觉得大家应该是有了活路,青州地方偏僻,至今尚未起战乱。但是到了富庶的城阳,的确蒙城阳太守着人收留,可是,一天一碗冷水中飘着十几粒麦粒的粥,实在是活不了命,更不用说那四处漏风没处伸脚的窝棚,这样的日子过了半个月,还被官吏又打又骂,实在是生不如死。
抱着最后一股信念,他们一家继续走,来到了同样安置流民的高密。
一来,一家便被征招去服劳役,原本一家抱头痛哭,觉得算是交代了。但谁知道,这劳役并不苦。妇人和其他老人女子一起负责煮饭送水浆洗这些活计,也能领到些口粮,而男子则被征召去修建码头,虽是苦了些,却并无兵士打骂,每日也能混个肚饱。
如此,最艰难的日子便渡过了。
“我想去行伍。”男人喝完粥,突然说道。
妇人却一把扯住:“怎么可以?当初我们不就是为了逃避兵祸才逃出来的吗?”
男人说:“那些个官爷一层层刮地皮,收这个税那个税,种一年反倒要贴粮进去。逃出来也只是因为被人抓壮丁,怕是只能做战场上的杂军,连武器都没有,自然就是送死,谁愿意被人抓走送命啊。”说到此处他突然升起一股豪气,说:“如今这郡卫就不一样,不仅伙食好,还会配备武器,日常操练教授真本事,可不是抓人去送死,再说,兵丁家中田地还可以免赋税。”男人最后补了一句;“高密虽然暂时安全,但是万一某一天也有战祸起呢,我不想好不容易存下的基业,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儿,又来一次家破人亡。”
最后,妇人含泪道:“听你的。”
太守府。
游鸿吟正在批改公文。
虽然他将高密郡当做自己的地盘在经营,但是私产和公产他还是分的很清楚的,比如新修建的码头,便是属于高密郡的,花费也是高密郡的税收。至于交给朝廷的粮食税收之类的,被他刻意忘记了。
也正是因为这,他如今需要处理两条线的事务,难免工作量多了些。
当然,等到自己地盘再大点,两套班子就要重新拉起来,详细分工了,如今还没有这个必要,主要是人不太够,几乎每个人都身兼数职。
“主公,将两位先生已经送回去了。”元夕所说的两位先生,是范无涯和曹霖。
范无涯是本地人,自然有自己的家,谈好事情后,还是要回去的。至于曹霖,他与他从兄在城中合住一府,曹嶷比曹霖大了几岁,长得又人高马大,却偏生有个婆妈性子,待曹霖这个二十多的弟弟好比奶娃子,居然规定了门禁。因为这事,范无涯嘲笑了曹霖许久。
刚才留两人吃了饭,雪天路滑,天色又晚了,游鸿吟自然是要派人送回去的。
“如今各坊运营情况如何?”游鸿吟边迅速批改公文,边问元夕。
元夕长于内务不假,但是同时还掌管着游鸿吟名下的几座私人工坊,有点类似于私人管家。工坊的工头基本上都是直接向元夕汇报的,建立起来的几只商队,也基本上是元夕处理相关事务。
游鸿吟培养的出来的徒弟,自然不可能就是帮他管理内院,训斥丫头什么的,虽然元夕这丫头忙得昏头的时候,还不忘□□出来两个奴婢管理太守府。
“都还不错,基本上都按照主公期望在运营,并没有出现大问题。而曹先生带回来不少有一技之长的流民以及更多的丁壮,如今人力暂时够用。不过,”元夕顿了顿:“只是如今外头粮食价格越来越贵了,我们商队还坚持换粮食的话有点吃亏。”
“吃点亏就吃点亏,我夜观天象,未来几年可能有大灾降世。”游鸿吟皱眉:“虽然暂时我分不清是灾祸,但是左右脱不了旱涝两样。”
元夕对自家主公那是万分信服,听闻此语,立即羞愧的说:“是元夕短视了,若是有大灾,为了活命自然是粮食更重要,钱又算的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