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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许多了,就着这个狼狈的姿势手脚并用地胡乱撑起了身,几乎有些趔趄地强行爬了起来。
然而他甫一站直,刚抬起头,还没来得向女儿靠近,便见一抹鲜红从女儿额角缓缓渗出,顺着鬓边直直淌下。
随着那抹鲜血的下落,女儿原本笑靥如花的面容一点点冷淡了下去,继而变得像是麻木、又像是漠然,眼神中几乎带了几分森然幽怨的意味:“爸爸,你为什么不要那盏灯?”
话音未落,更多的鲜血从她头顶,耳廓甚至眼眶中渗透出来,毒蛇般丝丝缕缕滑过她稚嫩的面颊,在她脸上织出了一张悚然可怖的血色蛛网:“你为什么不肯救我?”
森寒诘问利如冰锥,将方至整个人都戳定在了原地,他就那么呆呆看着女儿逐渐被鲜血覆盖的脸,好半晌才如同惊醒般仓皇地向前两步:“不,不是的乔乔,爸爸没有不肯——”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眼前已然空无一人。
“乔乔?”方至错愕地唤着她的名字,继而惊慌失措地环顾整个房间,脚步毫无章法地凌乱了起来,“乔乔……乔乔?!”
没有半点回音。
周遭空气仿佛刹那被冻结,充斥着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充满嘲弄意味的苍老笑声。
方至像是预感到了什么,闪电般唰然回过身去,只见原本方乔站立的地方赫然换上了另一个人——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算命先生!
老头还穿着当日天桥上的衣衫,手里捧着那盏被方至毫不留情拒绝的莲花灯,满脸都是毫不掩饰的戏谑与怜悯:“我说过的,小伙子,你会后悔的。”
方至的瞳孔急剧颤栗,随即怒不可遏地嘶吼道:“你把乔乔弄哪去了?!”
老人讥诮地哼笑了一声。
方至疯狂地朝前扑去:“你把她还给我!”
就在他堪堪要抓到老人时,老人瞬间消失,令方至骤然扑了个空。
笑声从身后响起,方至脚步急刹,立刻转身再次猛扑而去:“听见没有!把她还给我!”
老人肆无忌惮的笑声在整个房中回荡。
每当方至就要扑打到他时,他总能眨眼间消失无踪,紧接着又重新出现在另一个角落,让方至一次又一次的徒劳衝撞显得既狼狈又可笑。
“把她还给我……还给我!”
方至神经质地一遍遍喊着,时而喃喃时而咆哮,如困兽般左突右撞,得到的回应却只有萦绕耳畔的无情嘲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那笑声一浪高过一浪,尖利到几乎要衝破耳膜之时,整个世界陡然天旋地转——
咚!
坐在墙边的方至后脑重重地在墙上磕出了声响,紧接着猝然惊醒,胸口剧烈起伏,急促地连连倒了几口粗气,终于从那诡异可怖的噩梦中回到了现实。
随着突突狂跳的心臟渐渐趋于平息,随着他粗重的呼吸声慢慢减弱,整个房中再次陷入了针落可闻的寂静。
然而就在这片寂静之中,他看着眼前空空荡荡的房间,想起那海市蜃楼般不复存在的娇小身影,突然意识到原来现实竟比噩梦更加残酷——
不留一丝痕迹和余地的、清醒的残酷。
浓重的悲哀从心底涌起,裹挟着自责、悔恨、痛苦和无数沉重的情感,蔓延至四肢百骸,继而令人寸断肝肠。
他缓缓弯下腰去,如同一隻不愿面对现实的鸵鸟般将头埋进了手肘,双拳紧紧攥握,青筋一根根凸起,就那么颤抖着、崩溃却又无声地痛哭了起来。
“cut。”
不知是不是因为氛围太过压抑,庄宴叫停的声音都比平时低了不知多少度。
宋野城依然埋首坐在墙边,其他人也都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甚至有几个都已经跟着红了眼眶,眼见着就要潸然泪下。
江阙心中同样像是被巨石压住了一般,沉重得几乎有些窒息,他低头微微松了口气,好容易才将那重压慢慢卸下。
稍觉轻松了些后,他重新抬起头,刚想过去跟宋野城说说话帮他缓解一下情绪,就见宋野城已经单手往地上一撑,麻利地一跃而起,大步走到场边抱起徐妙转了个大圈:“杀青了小宝贝儿!开不开心?”
方乔坠楼的那场戏徐妙早在拍家庭戏那晚就和许意一起去市里拍完了,所以现在这场已经是她在这部电影中的最后一场戏,也就是说今天是她杀青的日子。
杀青是该庆祝不假,但宋野城这惊神泣鬼的情绪转换速度把所有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活像是眼睁睁看着个胸配红花喜笑颜开奔赴琼林宴的状元郎骑着快马闯进了抬棺出殡的送葬队。
正被他举高高的徐妙瘪着个小嘴,泫然欲泣地看着他,像是立马要掉眼泪似的。
“哟,怎么了这是?”宋野城丝毫没有罪魁祸首的自觉,还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赶紧蹲身把她放回了地上,“我勒疼你了?”
所有人:“…
', ' ')('…”
不是的哥,你能让我们稍微缓缓吗?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能把精分诠释得如此淋漓尽致的好吗?
徐妙终于还是没能刹住车,嘤咛一声扑上去搂住了宋野城的脖子,在他肩头一边掉眼泪一边抽抽噎噎:“你演……得太……惨了!看着……好难……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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