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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妈的,真不当人啊。”白湫廉赤裸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上下打量自己遍布青青紫紫暧昧痕迹的身体,他皮肤白,深浅一对比,这些痕迹就显得格外吓人了。

程悦这狗逼是真他妈没给他留下一块儿好肉啊!白湫廉忿忿地拿过晾毛巾架子上挂的长袖秋衣和牛仔裤一套,脚上就趿拉一双人字拖。今天他要是被热死,做鬼也要缠死梁济那厮。

白湫廉拿过洗手台上搁着的手机,点开短信准备看看一会儿汇报工作的地方。昨天可真是混乱不堪的一天,夏雨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死鬼,他怎么解释都没用。

一开始白湫廉被各种各样的事儿狂轰滥炸,又是跟小雨去警察局作笔录,又是破口大骂那些看好戏的八婆们,最后半夜了把小雨带回家安顿好,自己去挺远的一处全天营业的便利店买了好些吃的提回家给小雨垫垫肚子。

这人一忙起来,脑子就容易转不过来,等他给小雨下好饺子吃的时候,才发现小雨一直木愣愣地一个劲儿盯着自己,自己走哪儿跟到哪儿,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己就人间蒸发了。

白湫廉想起来自个儿一天一夜没回家还没个信儿,然后这还没完,家里头爸妈突然就阴阳两隔了,夏雨一时缓不过来也是正常的。

这人啊一顿不吃饿得慌,白湫廉是真怕了这饿肚子的感觉了,他不想夏雨遭这无妄之灾,于是温柔地把夏雨抱到腿上,用筷子夹起饺子喂到他嘴边儿。可是夏雨一眼也不给这饺子,就是死盯他,那深黑色的眸子像是暗涛汹涌的大海,似乎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吞噬殆尽,给他看得心里毛毛的。

白湫廉只得放下筷子,先是解释自己夜不归宿的原因,然后安慰夏雨还有自己在,就是哥只剩个头了也绝对不会抛弃他,他会赡养夏雨一直到他成家立业。而且以后要是哥出事儿,也定不会让他缺胳膊少腿,放宽心就是了。

不知是哪句话刺激到了夏雨,他一下子嚎啕大哭起来。紧紧地搂住自己的脖子,他是一朵被剥夺了所有生机还未绽放的花骨朵,所有包裹着脆弱内里的花瓣早就凋零在了狂风骤雨的攻击中,孱弱的花蕊就这样暴露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之中。

“哥,带我走,求你带我走吧!”没有你的世界是枯败肮脏的,就连空气都散发着腐烂的气息,夏雨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让他死吧,发发善心就让他和哥一起死吧!

这眼泪分明一用力就能碎裂,威力怎么这般大,一滴一滴就像刀子一般一下一下剜在白湫廉心脏上。这是他的心肝儿啊,他自己勒紧裤腰带饿肚子也要喂饱的弟弟,这是毫不犹豫向他伸出手,义无反顾扑进他的怀里选了他的夏雨啊。看他哭得这般撕心裂肺自己哪能好受!

“带你走,小雨和哥一起,永远不分开。”白湫廉胡乱地应着,他此时无暇去思考这背后所蕴藏的深意了,他满心满脑都是让夏雨别再难过哭泣了。

夏雨听了这话,原本奄奄一息的人顿时生机勃勃,他跳下地急切地拉扯着白湫廉到窗户边儿,一把推开窗腿一跨半点儿不犹豫就是要往下跳。因自己魔怔般渴求而所产生的小湫哥哥的幻像,会和死亡的自己一起如烟般消失吧。

白湫廉被夏雨这动作吓得一激灵,人立马清醒地不的了,疯了一般揽住半个身子都在外头的夏雨的腰,死命把人往回拽。

“夏雨,你他妈这是干什么!”白湫廉怒火攻心,朝呆呆傻傻的夏雨大吼道。

夏雨也不吭声,他的眼睛像一块带伤的地毯,卷了边儿,湿漉漉的。他蒙头往窗户边儿冲,一个劲儿就要往下跳,拉都拉不回来。白湫廉急的嘴都起泡了,突然一下想起来那条发给的梁济的短信,再联想一下刚才夏雨莫名其妙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梁济这死狗把小雨给牵扯进来了,现在夏雨眼里头自己就是个阴魂不散的野鬼吧!

“哎哟喂,小雨你哥现在还是个活的,会出气儿的活人啊!”夏雨不作声,白湫廉无法,把这犟脾气的牛孩儿的头按自己左胸上,让他听自己凌乱的心跳。

白湫廉这三寸不烂之舌头都嚼的碎碎的了,才终于把夏雨从窗边儿带回到卧室床上头,和他一起躺在床上,给俩人都掖好被子后抱住他。

得知了哥还活着的这一喜讯的夏雨,支撑着行尸走肉般身体的那股子仇恨的劲儿顿时烟消云散,疲累蔓延开来,嗅着白湫廉胸膛衣服上熟悉好闻的羊奶皂味儿,眼皮立马变得沉重,没几秒就沉沉睡去。

白湫廉在一边儿就没这么放松了,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精神极度亢奋。一是因为屁眼儿撕裂了,火辣辣的疼啊;二是被梁济这傻逼气得火冒三丈。

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白湫廉愤怒地从床上爬起来,一手小心翼翼尽量不挪动,生怕吵醒攥紧他手好不容易安分睡着的小雨;一手艰难扯下连着手机的充电线,然后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一把手机抓在手里,白湫廉十分满意地看了下时间,凌晨三点半,真是个扰人清梦的好时间啊!接着他点开给梁济发短信的信息栏,怒气冲冲就开始打字辱骂,哦不,是做述职报告。他本来打算多分几次发让梁济手机响个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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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妈的别想给他睡!

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还是个低头在人屋檐下头干活的怂蛋呢,删删减减打了一百字左右按下发送,完成了他小小的反抗。

刚打开手机,一条银行发的短信就映入眼帘。和钱有关的事儿他白湫廉永远是最积极那个,他立马点开查看,来来回回一字一句看了好几遍,又用手点着屏幕数上头一长串数字到底有几个零。

“一、二、三、四……我操,五万?!”白湫廉激动地跳了起来。怎么有人平白无故给自己卡里头转了五万,绝对不是梁济那货,那狗逼每次给自己转钱恨不得昭告天下。自己认识的有钱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是程悦了,那家伙把自己八岁还尿炕的事儿都摸得一清二楚,何况个自己的银行卡号呢?

“我去,宝贝儿,没想到你这么值钱。”白湫廉猥琐地拍拍自己的还没好全的屁股,“辛苦你了,我多吃几天小米儿稀饭养养你这大功臣!”

白来的钱不拿是脑残,他白湫廉又不是多高尚的人,而且那货还上了自己!西区老大撒得这点儿小钱,他就毫不客气地笑纳了。

虽然白湫廉自己也有点儿弄不太清楚,这番话有多少是真心,有多少是自我凭吊。不过木已成舟,他最厌烦事后诸葛亮,那就这样吧。

“白哥牛啊,这么轻轻松松就拿下这活儿了!”

“这话说的,白哥这二把手是白当的?”

“听说那西区头头儿就是个老坑逼,奸诈阴险的很呢!想从他身上咬一块儿肉可是难如登天,不愧是咱二把手——对了白哥,你是咋从他那虎口全身而退的?说出来给弟兄们取取经呗!”

白湫廉豪迈地拿过一串儿羊肉对嘴一捋,开了瓶儿可乐对瓶吹。因为一些原因他这人最讨厌抽烟喝酒的人了,更何况他也不想带一身烟酒臭让小雨闻到。

“嗐,这有啥难的,”白湫廉大拇指与食指微微分开比划了点儿距离,“对我来说,小菜一碟!”他有伸展手,手心手背调了个儿,“易如反掌!”

“哎呀,白哥,咱们谁跟谁啊,赶紧给弟兄们讲讲!”杨木一把揽过正眼里头只有烤串儿、像个饿死鬼狼吞虎咽的白湫廉,“用不用去我哥那儿给你瞅瞅?不收费!”他哥是个没执照的黑医,就靠治些道上头见不得光的人过活。

“离我远点儿,”白湫廉扑腾地挣扎开杨木的俩鸡爪坐起身,“这程悦哪有你们说得那么玄乎,就一纸老虎!咱文明人讲究的就是一个先礼后兵,我先好声好气和他谈条件。好家伙,这狗逼居然说我狮子大开口!我想着以和为贵嘛,就再低声下气和他讲。”

白湫廉情绪激动,唾沫星子飞了一堆:“老逼登居然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直接就是开口闭口骂咱梁哥不是个东西,士可忍孰不可忍。那气得我脑瓜子嗡嗡响啊!你们知道我之后咋办的吗?”

“怎么做的?”

“我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去照那大放厥词的傻逼肚子上来了一拳!这厮就是个风声大雨点小的怂逼,看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娘炮样儿吧!我就只给了他一拳倒地上就爬不起来了,哭得稀里哗啦叫我爷爷,求我放过他。”白湫廉就喜欢这样识趣捧哏儿的人,眉飞色舞的,讲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人都激动地站起来了,一只脚踩在塑料小板凳上,整个人手舞足蹈地模仿当时的场景,说得煞有其事,完全没注意到原本叽叽喳喳侃大山的弟兄们现在一个个缩个脑袋跟个可怜巴巴的小鹌鹑似的。

“哦,白哥这么吊啊。多亏你帮我出了口恶气。”梁济似笑非笑地把手搭在这吹牛皮的瘦猴儿后脖颈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捏。

“低调低调,一般般吧,这有啥,小事情小事情,而且我——”白湫廉脖子一痒伸手要搔,指甲挠住了一双手,嘴一卡壳,脑袋僵硬地转过去,正正好好撞上了一张恶鬼般狞笑的脸。

白湫廉真他妈想撬开自己脑壳看看里头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地玩意儿!他默默不言地用袖子擦擦凳子,角角落落都干干净净,他往后撤一步,正好也挣脱了梁济的手,谄媚一笑:“梁哥您老走路咋不带声儿呢,快坐快坐。”

“白湫廉,你脸皮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厚啊。”这道声音清脆的很,话里带着调笑的意味。白湫廉扭头一看,就看见了一个打扮格外有个性的女生抱臂站在那儿。

乍一看穿了一身黑的女生仿佛都与这夜色融为了一体,她脸上开了不少洞,可以说能打的地方都穿了,化着夸张张扬的眼影,口红涂得都是黑色。脖子上有一个巨大的十字架纹身,下端顺着锁骨一路绵延进被衣服遮住的地方。

白湫廉一看来人,脸上恭维的神情一变,嫌弃溢于言表,开口就是抬杠:“哟哟哟,就姐姐您最要脸呢,脸多多的第一名。”光阴阳怪气还不够,他还要撅个屁股妖娆地扭来扭去,歪嘴挑眉挤眼,两个手都竖起大拇哥给她点赞。

“行了,梁清也你是有正经事儿要谈。”梁济坐下,一手撑住下巴,一手拿过瓶儿啤酒,瓶口放后牙槽,噗呲一声,吐出了嘴里开掉了的瓶盖儿。

“得嘞!”白湫廉背对着梁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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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单只伸出中指扯住下眼皮,吐出舌头朝梁清也做了个鬼脸,然后又翻了个白眼。

梁清也挑了挑眉,刻意找了个梁济的视线盲区,睚眦必报地也朝白湫廉回敬了个中指。不过俩人都心知肚明,刚刚白湫廉翻的白眼是送梁狗的,在讨厌梁济上面俩人倒是格外同仇敌忾。

“走吧,”梁清也指了指烧烤店里头,“到里头说,”

“哎,行,你先去,我和梁哥说句话。”白湫廉应了声,然后颠颠儿到了梁济跟前,羞涩地看着大马金刀坐凳子上吹啤酒的人,双手绞紧下摆,一只脚的脚尖不安分的点在地上来回扭动,和黄花大闺女没两样儿了。

“有话直说。”梁济一开始装作视而不见,余光看那猴儿扭了半天,身子都快要扭成个麻花儿了硬是不开口,他抬眸睨了他一眼,慢悠悠开口道。

白湫廉立马顺坡下驴,麻溜地说:“恭喜梁哥拿下和西区的合作项目!梁哥威武!——就是那个……”溜须拍马他倒是流畅无比,一到了关键时刻又扭捏了起来,“小雨上学这事儿……还麻烦梁哥多多关照关照了。”

梁济不说话,晦暗不明地审视因白湫廉点头哈腰锁骨那处漏出的一块肌肤,上面有着他这个久经花场格外熟悉的暧昧红痕。事到如今这交易怎么拿下的还有什么不明晰?都到这般地步了,被人都操透了,心里还惦记着那个死贱种!

白湫廉半天没听个准信儿,心里一边惴惴不安,一边咬牙切齿骂梁狗这个不守承诺的白皮。突然,一个啤酒瓶炸裂在他脚边儿,他和个受惊的兔子一样一蹦三尺高。

“九月让那小杂种去一中,滚吧。”梁济没再待这儿了,站起身摸过桌子上的车钥匙直接走人。

就算梁济人都走的影儿都没了,围在桌边儿的人还是大气不敢出一口。他们和白湫廉一样迷惑,不懂白湫廉说了那句话戳住了梁济,好好的就发了火。

“发生什么了,梁济又发疯了?”里头吃毛豆的梁清也听到外头动静,探头往外看。

“没事没事,我这就来了。”白湫廉朝她拜拜手,又到一样恐惧的烤串老板跟前,先是付了原先的钱,再掏钱加了几串,这下僵硬冷凝的气氛才又热络起来。

“又是啥活儿啊,”白湫廉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一样铺展瘫倒在油腻腻的桌子上头,哼哼唧唧地说,“这才刚完了一单,咋又要我上?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使。”

“你确定不接?”梁清也从手上脱下一块儿表扔白湫廉身上,调侃道,“你弟是不要上学了?现在小孩儿虚荣攀比的不得了,把这表给你弟戴上,保准在学校里头没人敢欺负他,说不定你弟都能当大哥了。这就当是定金了。”

“这表这么牛逼?”白湫廉反手摸过背上的手表,举在手里头上下打量,“几个钱?”

“没几个,虽然到你手里头成了二手,但保守也能再卖个十万左右吧?”梁清也拉过一旁的花生米嗑了一颗。

“多少?!”白湫廉尖叫起来,“你再说一遍?”

梁清也痛苦地捂住耳朵,手里头还掐着半颗没剥皮的花生米:“你声音能不能小点儿,我要聋了。”

“好好好,”白湫廉小心翼翼地双手捧住这块儿至高无上的手表,生怕这宝贝疙瘩出了点好歹,“以后您就是我亲奶奶了。”

“别贫了,就说接不接吧?”梁清也对白湫廉这副见钱眼开的模样早就见怪不怪了。

“接接接!义不容辞为小姐赴汤蹈火!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你妈一个定金都上十万了,最后到手这得有多少?干了三年一直都是小打小闹的小单子,可算他妈的终于熬出头了,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要是不接他都要掐死他自个儿。

“这些钱可没这么容易白拿的,天上头可不会凭白无故掉馅饼,”梁清也忍不住提醒道,“你确定要接?”

其实这活非白湫廉莫属,拿下和西区的交易只是个前菜,若是成功那便是不二人选,失败会成为候补,无论如何都跳不掉,但若是他肯拒绝,梁清也会尽量让白湫廉在眼下这个无解的局面中活路尽量多,至少让他成为肉鸡不是前锋。

白湫廉已经被这金灿灿地钱迷得五迷六道了,哪还能听进去话,只是一个声儿的应。“确定确定,一万个确定。”

梁清也是伪造者,她伪装得如此彻底。“好,那我和你交代一下活吧。”她是那么虚伪,嘴上说是为了白湫廉着想,但她根本没有勇气去反抗。

梁清也是梁济脚下的走狗,所以她的所有选择都会以梁济的利益优先。可在另一处,她又在为白湫廉打抱不平,甚至假装自己在承受,白湫廉真实感到的那种痛苦。

“说吧。”白湫廉扯过几张餐巾纸垫在桌面儿,珍重万分的把手里头的宝贝手表轻轻放在上面,然后他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等着梁清也的话头。

“这次你还得去和西区打交道——”梁清也还没说完,就听白湫廉发出一声尖锐的暴鸣。

“啥?”白湫廉噌一下撞开椅子站了起来,这一下太猛牵扯到了屁股上的伤口,一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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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的他伤了这难以启齿的地方怎能让人看出来,他狠劲儿咬紧嘴里两边儿腮帮子的肉,强行压下来扭曲的嘴脸。

白湫廉淡定不了了,他他妈以为这辈子都和那死货老死不相往来了,操他妈这是线头落针眼儿里头,巧死他了。这是又要让这只咩咩叫的小绵羊上赶着洗干净,进人家虎口啊!

“换一个,”白湫廉双手撑在桌子上,狰狞着一张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梁清也,“做不了,真做不了。”

“怎么,你给人家戴绿帽了?”梁清也看着白湫廉如临大敌的神情,忍俊不禁,“行吧,不过最近就这一个大单。你可想好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谁知道你之后还有没有这狗屎运赚这八十万。”

“请务必把这单交给我,”白湫廉自诩是个能屈能伸的好汉,当机立断给梁清也鞠了躬,“请组织放心,保证多快好省完成任务!”

“快不了,这是个放长线钓大鱼的活计。”梁清也敲敲桌子,看白湫廉的反应,估计是和程悦发生了点儿什么不共戴天的事儿,可是她又不得不做那个煽风点火的人。

在这一刻,梁清也真想拧下白湫廉的头倒干净里头的水,不管不顾地朝他吼叫,钱有命重要吗?没了命有那么多钱有屁用!

或者甩下筷子直接走人不做说客,勇敢一回铁下心不让白湫廉接这卖命的烂活,回头直接和梁济说白湫廉这滚刀肉要死要活的,就是不肯干。梁清也真想能就此撕下脸上那张该死的假面,遵从内心的渴盼留下白湫廉。可是她姓梁,她是梁清也,所以她这辈子都注定是梁家的一条走狗。

梁家夺嫡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作为正房唯一的嫡子,梁济自然是他那些个弟弟妹妹的眼中钉肉中刺。再强大的庞然大物也无法抵御密密麻麻长着锯齿的小虫,现在其他各派相互结盟,一致以拉下梁济为首要目标。梁济再有手腕也经不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车轮战,当务之急是要向外寻求合作,碾死所有觊觎王座的蝼蚁们。

而这次白湫廉要做的,就是引起港区老大左钰锟的注意,获取其信任,进而达成梁济与其的强强联合。梁济现在身边儿危机四伏,随随便便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都有可能是对方埋藏的间谍,思来想去只有跟了太子三年、曾救过梁济一命、能力还过得去的白湫廉相对可靠了。

左钰锟能从开始一个小小的泊车小喽喽一路摸爬滚打到现在整个港区的教父这个位置,自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而且他生性多疑、尤其憎恶背叛他的人,每一个被揪出来的叛徒都被灌水泥沉了海。先不提一个名不见经传突然冒出来的人物取得对方信任这天方夜谭的事儿了,光是能入了人眼再令其略有印象就已经难如登天了。

左钰锟在内陆的生意集中在经济极为发达的西区,他在其与港区交界的地方经营着一家大型赌场。左钰锟能守住这个令人垂涎三尺的位置,不是单靠恐吓,更因为他做人做了个八面玲珑。虽然赌场有大半面积都建于港区,但每年该给程悦缴的税可是分文不差,赌场里的交易,一秒钟就可能高达千万,每年获利更是一笔天文数字。因此他既在港口贸易权上有一席之地,也能在西区最大的地下贸易市场站稳脚跟,与程悦颇为交好。

左钰锟业务的重心并不在赌博行业,他主要以偷渡商品为主业,往日里都是手底下的人去打理其他业务。此次执行任务之所以在西区,是因为西区赌场里出现了一个条子那边儿派来的卧底,那人兢兢业业潜伏五六年,混上了一个不错的位置,在一次日常传递情报的时候,好死不死被一对儿在走廊上干柴烈火的野鸳鸯误打误撞看到了拷贝赌场监控的场景。

能藏在狼豺虎豹的敌窝不漏半点儿马脚的人自是有不凡的能力的,那人见事情败露,应机立断掏枪射杀那两个冤大头逃之夭夭。

港区那边儿不同于西区的黑白合作蛇鼠一窝,黑白两者是水火不相容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左钰锟就算怒火滔天,也没势力强大到无法无天直接一锅端了警局,只好亲自到西区去抓那条滑手泥鳅,杀鸡儆猴。

而白湫廉此次的目标,就是要抓好左钰锟为数不多出了港区的机会,让对方牢牢记住他。梁清也不会告诉白湫廉这里头的弯弯道道,挑挑拣拣说了一些,按他那性子,知道了前因后果以后绝对钱都不要去救那小警察去了。

“啊?”白湫廉一愣,然后说,“那能让我先考个高中再说不?”

“不急,任务开始在七月,我们的线人说那是左钰锟要北上的时间,”梁清也次啦拉开一罐儿饮料喝了一口,“左钰锟那家伙,因为自己以前的经历好像格外乐意提拔有能力的年轻人,年纪越小越好,最好再身世凄惨。你要做的就是鹤立鸡群,想法设法引起他的注意。”

“那还不简单,我直接脱光衣服绕他赌场跑一圈儿不就行了?”白湫廉大剌剌往那儿一坐,“你就说这让不让人记忆深刻吧!”

梁清也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你是想出师未捷身先死吗?你这叫去挑事,连人家头发丝儿还没见着就让外头保安一枪崩了你了。让你引人注目是要你让左钰锟看到你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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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让你用血给人家洗鞋去了。”

“啊?”白湫廉挠挠头,“让他看到我的价值,我有啥价值,数学好算不算?我给他看看我初一到初三的成绩单儿?”

“你他妈快闭嘴吧,”梁清也真是要被白湫廉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家伙给噎死了,“这个不用你操心,都给你安排妥当了,按计划走就行。”

“行。”白湫廉没意见。

“从现在开始一直到七月,你都要抽时间去梁家的训练营进行特训,因为你要以一个地下黑拳新星的身份异军突起,”梁清也意味深长地说,“当然什么时候去都随你,梁济已经打好招呼了,但建议你竭尽全力去应对,别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心思,那地方就相当于一个斗兽场,训练你不只是想让你赢,更是让你能有一口气。希望你可以活到上了高中。”

“我操,”白湫廉瞠目结舌,不愧是将近一百万的单子,果然是要玩儿命的,“你让我这野路子四个月速成格斗大师?做白日梦呢!”

“到时候会根据你接近左钰锟的程度,有相应的提成,以万为单位。”梁清也淡定地回复道。

“誓死完成任务!”白湫廉没骨气的朝梁清也敬了个礼。

“你的身份是红灯区的一个闻所未闻的小鸭子,因为要支付弟弟昂贵的医药费被迫下海。但是红灯区里卖的什么莺莺燕燕没有,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好,干了一段时间你没几个人点你的号,你就只好另谋生路。机缘巧合下你知道了地下黑拳这个赚钱门路,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更何况医院里头弟弟还等着你的救命钱。走投无路之下起了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去打黑拳,但又不敢彻底抛下卖淫的活儿,毕竟人总要给自己留后路。所以你就过起了日夜颠倒两班倒的倒霉蛋生活。”梁清也洋洋洒洒说完一长段以后,幸灾乐祸地看白湫廉早就石化的表情。

“不是,他妈我不止要卖命还得要卖身啊?”白湫廉目瞪口呆,下巴颏儿收都收不回来。

“放宽心,卖命就行,”梁清也不走心地安慰道,“鸭子的身份就是个虚有其表的幌子,那儿的妈妈桑是自己人,不会真让你被操屁眼儿的。”

白湫廉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七点半了,今天出来他顶着小雨杀人般的目光,好说歹说才换来出来这一小会儿的机会,他和小雨约定好了要八点钱回家去。

白湫廉粗糙的很,手机从来不设密码,壁纸头像什么的也没有少年人该有的花里胡哨,全是一张和夏雨的合照,就连昵称都是自己的大名。

往日里早就烂熟于心的合照今日不知怎么这么好看,白湫廉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上面的白湫廉笑得灿烂无比,反倒是夏雨臭着一张小脸,撅着嘴看向镜头,小手却是紧紧攥住白湫廉胸口的一块儿。

这张合照是白湫廉第一天拿到手机以后兴冲冲和小雨拍的,小雨脸色这么难看,都怨他开心过了头忘了自己肩膀上还带伤,一时不察动作太大崩裂了伤口,叫小雨发现了异样。但这吃枪子儿的事儿哪能到处说,再加上他也不想小雨胡思乱想,他流着冷汗抗着夏雨目光如炬的眼神儿,勉勉强强打哈哈糊弄过去了。夏雨不满白湫廉的含糊其辞,本想和他好好冷战一番逼他惯是会对他心软的小湫哥哥乖乖就范,可又耐不住白湫廉死磨硬泡,不情不愿地苦着一张水灵灵的小脸蛋儿,和兴高采烈的白湫廉留下了这张搞怪好笑的照片。

白湫廉想,他要小雨穿好衣服,吃好吃的,还要住大房子,开好车,别人有的小雨也得有,小雨不比别人家的孩子差,小雨值得一切最好的。他没几个本事,可他却很贪得无厌,他也想要自家的孩子快快乐乐、幸幸福福的长大。

所以白湫廉也不再过多犹豫,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努力完成好的。”

“行,就这些也没别的了,之后有什么再联系”梁清也起身准备离开,“祝你好运。”

“最近别喝酒,最好忌辛辣。”白湫廉冷不防来了一句。

这句可谓是突兀至极,一与梁清也临别时的话语牛头不对马嘴,二和他们此前所谈的内容风马牛不相及。

梁清也睨了白湫廉一眼,他还是一如既往不着调地坐着,若不是顾及在别人家店里头,怕是脚都要搁桌子上翘着;脸上还是挂着寻常吊儿郎当的贱笑,不带一丝暧昧。

“管这么宽?”梁清也皮笑肉不笑地抬抬嘴角,眼里有着些许探究,还有着些她嗤之以鼻的可笑期许。

白湫廉伸手指指自己下唇边缘处一小块儿皮肉,与梁清也相对应的位置处是一颗朴素的黑色唇钉,这本无多少特别之处,可若是与她脸上其他地方花里胡哨的钉子相比,这颗反而太过于突出。

梁清也下意识跟着一摸脸,就听着白湫廉开口:“新打的吧?注意着点儿,别再发炎了。”

“嗤,”梁清也心蓦地一跳,为了掩盖这不寻常的一下,她用冷笑掩饰,语气嘲讽回嘴道:“瞎吃萝卜淡操心,管的着吗你?”

白湫廉并未因着夹枪带棒的尖酸话变了脸色,只是无所谓地撇了下嘴,双手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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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以示投降,“只是不想你又像以前那般,虽说吧自己个儿身体自己个儿负责,但我还是希望你能长点心儿。”

梁清也心如擂鼓般,她略显慌张地朝白湫廉竖了竖中指,仓促地撩开帘子赶忙离开,生怕慢一点儿就被白湫廉听去了自己胸腔中轰轰作响的声儿。

这番话怎这般的流氓无耻!他以什么身份说出,又凭什么说出,搞得她这般难堪!

梁清也不由自主地轻轻抬了抬舌头,舌头中间圆头的舌钉触及到了上颚。

这是她在身上打下的第一个孔洞。在训练的那段日子里,突然的有一段时间她是那样抑郁痛苦,找寻不到活着的目的。

她是梁律民众多的私生子之一,她的一生只有两个选择:加入血腥残暴的夺嫡争权之战,或是退而战队成为幕僚人才。

人人或为钱或为情趋之若鹜,可对梁清也而言,这些不过是些个可以弃之如敝履的物什罢了,她瞧不上也不需要。这世界如此之大,没有她所渴求之物,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挣扎于一片虚无。

梁清也随意选了一个人效忠,挑了最被针对最是易死的太子党一派——梁律民明媒正娶正妻之子梁济手下的一把刀。

既然选了第二条路,又选了一个暴君当头头,梁清也受梁济安排进了梁家私底下培养死士的训练营。年仅十岁的她就这样毫无选择地过上了日日饥肠辘辘、疲惫不堪炼狱一般的日子。

进到里头最廉价的就是会动会思的活人,只有麻木不仁、严守纪律的机器才是最好用趁手的工具。所以每个人被迫抛弃尊严、扔掉廉耻,他们什么都不用想,皮鞭在每个人的灵魂上都深深镌刻上了服从二字。做错了事要挨打,训练不过关要挨揍。熬出头来的梁清也再回忆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她只能记得住饿与疼。

不知从何时起,梁清也开始越来越时间长的发呆,训练时常常盯着手里的枪怔愣,幻想着枪口对准自己脑门儿后自己扣下扳机。被子弹穿过太阳穴绝对是疼的,但她身上早就没有一块儿好肉了,日日夜夜积累下的疼能有这转瞬即逝的疼难捱忍吗?忍过去就解脱了,多么诱人。

梁清也想,何不如死去,反正无牵无挂一身轻。她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一具行尸走肉活在世上是多么浪费资源的事。然后,她见到了往日站在舞台上风光无限的妈妈,像条乞食的恶犬一般,死死扒住她的腿不放,面上扭曲要她好好效忠梁济,等到梁济登基那天,就是她弄死曾经胆敢瞧不起她的四房太太的那一天!

梁清也盯着妈妈喋喋不休的嘴与狰狞可怖的脸,一瞬间好似化作了风云诡谲大海里一叶扁舟,被滔天巨浪打翻,就此无声无息沉默。

原来要活着啊。梁清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脸不是她自己的,是妈妈的。原来得活着啊。

梁清也站在顶楼,夜风并不柔和,呼呼作响。她闭上了眼,幻想自己勇敢地飞向远方,然后肉块碎裂一地。苦难既然把她推到悬崖的边缘,再睁眼,她站到了梁济身边儿了。

梁清也神情冷漠地旁观着在梁济脚下痛哭流涕的男孩儿,那男孩儿可真是瘦,皮包骨,像一具骷髅。可那男孩儿的眼也是真亮,明锃锃,像一捧火焰。

她面无表情地目睹了一场暴行,等到了尾声,垂下眼听梁济下清理垃圾的指令。一直到梁济离开,她也没得了任何指示。

“操你妈,死梁狗!”

梁清也转身离开的步伐一顿,猛地回头去看趴在地上痛苦呻吟的男孩儿。

“操,别让你爹我逮住机会,哪天看我不干死你!”白湫廉龇牙咧嘴着骂骂咧咧,全身上下没一处得劲儿,难活的他翻来覆去打滚儿,“下死手的狗东西!”

长这么大,自己有骂过这么脏的话吗?梁清也无法收回目光,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男孩儿难耐地翻滚,听男孩儿的破口大骂。长这么大,自己有试着反抗过一次吗?

她好像埋怨过很多人,但惟独略过了软弱的自己。梁清也神色恍惚的离开。原来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怨天尤人的胆小鬼啊。

舌头被穿孔钳夹住,梁清也定定地看着一根长针穿过定好的点位,一阵刺痛传来,那一刹那她的脑内闪过了很多零碎的画面,但最强烈的是一股前所未有活着的感觉。

梁清也对着镜子伸出舌头,一颗黑色低调的舌钉镶嵌在其中。她愣愣地去摸不知何时泪流满面的脸,才猛然惊觉,原来她也是想好好活着的啊。

在穿了舌钉没多久,梁清也作为梁济手底下的清道夫,奉命收尾港口刺杀失败的剩余党羽。她在外头等候前去营救梁济的人发出指令,等到清扫活动接近尾声,她接到指令前去接应逃出来的梁济。

“姐,麻烦你赶紧带梁哥走了。”

梁清也根据实时动态跟踪器所显示的,快速赶到梁济所在的位置,未曾想居然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那男孩儿脸抽搐个不停,夸张地龇牙咧嘴,上半身白t血淋淋的。他一手捂住自个儿肩膀,一手穿过梁济腋下搀扶住梁济。

“姐,劳烦您嘞。”眼下这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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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不得梁清也多震惊,男孩儿腿已经开始打摆了,显然是到了强弩之末。梁清也赶忙从男孩儿手里头接过一瘸一拐的梁济,把他护送到外头等候的车上。

“呼……”白湫廉长出一口气,这死梁狗怎的这般重,自己怎的也这般凄惨!身上开了个洞不说,又得对这个大少爷嘘寒问暖伤着没,还得担惊受怕护好他,给他完完好好扶出去!要不是看他崴了脚,就刚才一出来那门儿绝对要狠揍他一顿出了这口恶气!

梁清也在回程支援路上,再一次撞见了白湫廉。男孩儿朝她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看见梁济摇下车窗喊他,小步跑了过去,没再给她一个眼神了。

梁清也说不出这萦绕在心头的感觉是什么,难以言喻,但可以肯定的,嫉妒是要多一些的。大概是因为遇见了一个身上有自己曾最想拥有的所有美好特质的人。

这人的处境和自己比似乎也好不到哪儿去,所以她没办法用经历过的悲惨遭遇来安慰欺骗自己了。这人就是这样,身处磨难之中但仍熠熠生辉,他活成了自己曾最想成为的模样,这怎能不让人深深嫉妒呢?

负隅顽抗的人潜力最是大,心里藏着事儿的梁清也一时不察,被个还剩一口气的小喽喽开了两个洞:小腿一处,侧腰一处。一开完枪就咽了气,没给人留一丝儿报复的余地,真真是恶心坏了人。

梁清也苦笑一声倒了地,不知道因为这个小纰漏梁济那厮又要抽自己几鞭子了?

或许是因为穿了舌钉没多久,她又什么都不忌讳伤口发了炎吧,梁清也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想,每个关节都疼,每块肌肉都酸,忽冷忽热,是发烧了吧。

半睡半醒之间,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嘴唇上作乱。梁清也脑内警报作响,猛地起身,抓住来人的手腕,把他狠掼倒在地。

“哎哟!”响亮的哐当一声响起,那人发出一声惨叫。

梁清也虽然醒了过来,但不算清醒,条件性反射往枕头底下摸枪,结果掏了个空。梁清也眼神凌厉,是把她的枪偷走了吗?她强忍晕眩不适看向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的暗杀者。

“我去,姐姐你这是搞什么?”白湫廉正专心致志地拿棉签蘸水,给昏迷了两三天的梁清也润润唇,本就毫无防备,哪能经得起梁清也那突然一下,直接撞到了在身后放瓶瓶罐罐的小推车,整个人躺倒在上面。再加上就剩一只好胳膊,另一只胳膊刚被开洞没几天,他像一只可怜兮兮的翻车鱼一样,好胳膊在地上来回摸索,试图找到一个支撑点,半天起不来。

梁清也一愣,装药的瓶瓶罐罐好些个都是玻璃的,这一下倒好,大多都碎了个稀巴烂,锋利的残渣在白湫廉身上留下不少小口子,原本裹着白纱布的左肩膀也因着大力渗出了红血。

“抱歉……”梁清也低声道歉,无措地看着滚到自己脚下的水杯和撒了一地的水,旁边还孤零零躺着一根儿棉签,不由自主舔了一下湿润的嘴唇。

白湫廉看她要下床,吓得魂飞魄散,慌忙就是要起身,结果一下子从倒在地上的小推车上滚了下去,地上还残留着碎玻璃渣,这一下倒好,整个人全压上面了。白湫廉又是哀叫一声,但也不敢多缓几口气,赶忙一只手撑住干净的地儿站了起来。

“嗳嗳嗳,姐姐姐姐,你这是干啥啊?”白湫廉几步走过去,抬起好胳膊拦她,受伤的那只就轻轻推她的肩膀,要让她好好躺在床上养病,“这下头一堆水和玻璃渣子,你这光脚板就要下来摔上一下可咋办?这液还输着呢,不怕走针啊?赶紧的躺好睡吧,不怕崩线啊?再说咱这烧都没退呢。”

梁清也不说话,也没反抗,顺着白湫廉的力道躺回去,静静地看男孩儿细心地给她掖好被子后,转身去饮水机那儿倒了一杯水搁在自己床头。

“姐姐,渴了就喝哈,我找人收拾收拾。”白湫廉笑着朝梁清也摆摆手,转身就要开门。

“为什么不骂我?”眼看白湫廉两脚都要踏出去了,梁清也冷不防地开口。

白湫廉闻言转过身,不在意地笑了笑,“这是点儿啥事啊。你的工作我多少也有所耳闻,这反应不就是情有可原了?本就是我冒犯在先,我再骂你多不识好歹。”

该是为了方便换药,白湫廉穿的是个大白背心,肩膀渗血一块儿格外明显了。梁清也目不转睛地盯着白湫廉红彤彤的肩膀,嗓子里头不知道梗塞了什么,让她有点儿想要呕吐。

白湫廉被梁清也一个劲儿瞅锝发毛,不自在地搔搔头,看她也不说话,只好干巴巴地开口道:“没事儿,别看着流得吓人,其实就是个小擦伤,我一会儿到厕所冲冲就行。”

梁清也用力闭闭眼缓了缓神,打量着面前这个局促不安的男孩儿,复而开口:“你想要什么?”

“啊?”白湫廉不明所以,小心翼翼地回答,“要你快点儿好起来?”

梁清也听见这话,抄起一旁的塑料水杯,朝白湫廉扔过去,水一半儿洋洋洒洒在半空,一半儿全淋在了懵了的白湫廉身上头。梁清也见了此情此景,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烦躁,咆哮着:“滚,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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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湫廉还是云里雾里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洗了个澡,看着梁清也崩溃的模样,隐约察觉到是自己搞的,赶忙带上门出去不再碍她的眼。

梁清也坐在床上,后脑抵在墙上,急促地喘气。她不知道怎么了,听见那熨贴话的一瞬间,她顿时化作一头狂暴的野兽,无法自控。

白湫廉出去没一会儿,就有人进来打扫地上的残渣。梁清也冷静地等他们打扫好出去,然后暴起扯下手上的针头就要捅到自己的脖子上。她为这样失控的自己感到恶心!可临到离脖子上大动脉就差一毫,她转了个方向插进了自己的耳垂。

梁清也全身无力地瘫倒在床上,合上双眼。感受着疼痛,体悟着什么是存在。说好要活下去的,不能半途而废啊。

到了午饭时间,白湫廉手里提着个盒饭,走到梁清也病房门口,战战兢兢地按下门把手,探头探脑地朝里头张望,结果直接和坐在床上面无表情的人对上了视线。

“哈哈,到吃饭时间了,”既然被人发现了,白湫廉也不打算掩耳盗铃了,尴尬地笑了一声,推门走进去。

白湫廉把饭放到床头,弯腰从床底掏出来一个小桌板,然后蹲在地上把桌子正面放在自己腿上,一个一个把桌腿掰直,接着抓住底面儿举起来搁在梁清也腿两边儿。白湫廉把手放在桌面上摇了摇,确定稳当,才把饭拿到上面打开,他撕开一次性筷子的纸皮,掰开筷子后又两根儿相互摩擦一下去去上头小木刺,讨好地递给梁清也。

“医生告我这几天最好都别吃油腻的,肉火气大不利于病好,”白湫廉咧嘴一笑,“别看这清汤寡水的,味儿还不赖呢。”

“不赖?”梁清也接过筷子,柔和地说,“什么意思?”

白湫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由自主就用了家乡那边儿的字眼,他状作不经意的模样快速打量梁清也的表情,她似乎心情不错,于是他这才放松地笑着回复道:“就是不错的、好的意思。这菜味道不错的。”

“为什么要来看望我?”梁清也紧紧盯住男孩儿的肩膀,那处已经换成了新的白纱布。

“不是看望,”白湫廉坐在一边儿的沙发上正狼吞虎咽,听了问话赶紧把嘴里嚼的窝头咽下去,“是照顾。梁哥在帮里头找人来看照姐姐你俩月,每个月给一万,包含了工资和日常给姐姐的花销,我一听这待遇不错,毛遂自荐过来喽。”

梁清也倒是有些惊奇地看他了,她本以为会听到些虚与委蛇的理由,毕竟男孩儿刚才的笑属实谄媚,但他这般诚实反而不知道让她如何是好。

白湫廉见梁清也沉默不言,急忙竖起三根手指举在耳边表明诚意:“姐姐呀,你可别误会!不请护工是梁哥怕有心术不正的混进来害你,绝对不是我怕多花钱!每天吃的我绝对往贵往好了的买,我定不会做阴奉阳违这种丧良心事儿的!”

梁清也还是不说话,眼神失焦,不知道思量什么。白湫廉忐忑不安地扫视一圈梁清也手边儿的东西,生怕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在她扔自己的时候反而伤了自个儿。半天等不来个回应,白湫廉实在受不了这空气凝固一般的氛围,谨慎地开口:“姐姐,我要是有啥没做好,你尽管和梁哥说。实在不行咱就换个人!”

“伤口都没好,为什么要揽这活?”梁清也平复了一下心情,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白湫廉不以为意地耸耸受伤的那边儿肩膀说:“小伤,小伤。”主要还是梁狗给的忒多了啊!白湫廉默默在心里加上一句。怕梁清也误会,白湫廉赶忙又添了一句:“这伤不碍事儿的,能好好照顾姐姐的。不过姐姐要是觉得我干的不好,随时和梁哥说换了我就行。”

这慌乱着忙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被主人训练好的小狗想上厕所,但半天找不到尿盆,急得夹紧尾巴在原地转圈,真是又可爱又想让人再多欺负一下。梁清也也确实这么做了,她挑挑眉,调笑地对男孩儿说:“我现在想上厕所了,怎么办?”

梁清也没有羞耻心这玩意儿,就算被人看光又如何?她的礼义廉耻早就在集中营里头全喂狗肚子里头了,她学到的只有为了达成目标不择手段,陪男人上床又算什么,能掉一块儿肉下来吗?所以哪怕盯着白湫廉的视线,她也能面不改色脱下裤子当着他面儿撒尿。

这话一出,白湫廉的脸刷一下红的滴血,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垂下头不敢看梁清也。可这害羞劲儿也没持续多久,白湫廉瞥见一旁小推车上的纱布,拿到手里头,接着走到梁清也手边儿转过身,把纱布放在自己眼睛上,绕着裹了四五圈,然后绑好在脑袋后头。

“姐姐,放宽心,我现在就一瞎子。你就把我当那活拐棍儿就行,搀住我然后指使我朝那儿走就行了!”白湫廉中气十足地大声道,他似乎为自己的聪明脑瓜子十分得意,情不自禁地颠儿颠儿抖腿。

梁清也一手搭在白湫廉肩上,一手撑住床下了地,扶着他亦步亦趋地小步走。梁清也不由自主地去看白湫廉的神情,瞧他喜不自胜骄傲得意的笑。

现在变成了一只学会了新指令被主人奖励的肉干儿的小狗啊。梁清也终于抛却一切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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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怀地笑了。

白湫廉是个一诺千金的人,说要好好照顾梁清也,就必然要做到做好。白湫廉雷打不动一天来三次送饭。早上五点半多买好饭,轻手轻脚放在床头柜上,不吵醒还在熟睡的梁清也。医院离学校有一截儿距离,白湫廉一出来医院门立马狂奔去赶公交。

中午休息时间不长,要是撞上了放学大部队更是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出了大门了。学校里头老师多少都知道白湫廉和梁家那小太子有点儿不清不楚的关系的,往日里只要不是太出格的行为大多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所以白湫廉毫不手软,直接狐假虎威耍特权,最后一节课翘掉去医院给梁清也打饭,下午再踩着点儿上课。

白湫廉是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从小到大午休习惯了。虽说来了南边儿吧人家们没这习惯,但他还是会硬从缝儿里挤出点儿时间中午睡上一觉的。但照顾梁清也这段时间,白湫廉每次去医院路上一来一回耗掉不少时间,而且回程公交车上他也不敢睡,生怕坐过了站。早上起的早晚上睡的迟,中午也没时间小憩片刻恢复精力,这导致他下午第一节课必然是昏昏欲睡。

早上误一节,有时候累得不行睡一早上也是常事,下午又误一节,积少成多,白湫廉又不是顶聪明的学生,现在年级第一的成绩是他拼老命换来的。在这段操劳日子里的第一次月考,毫不意外他掉到了年级五十名。本来白湫廉还无所谓,但这下可好,找他代写作业的单子一下子少了一半儿。气得他有一天晚上给梁清也掰好筷子后,转身就躲到厕所里大哭了一场。

白湫廉怕梁清也多想,哭得极为克制。谁成想这医院的单人病房隔音并不好,白湫廉骂了自己多久梁清也就清清楚楚听了多久。

“你以后可以不用来了。”梁清也看着不停地吸溜鼻涕、眼睛哭得红肿的白湫廉,男孩儿出来之前可是好好洗了把脸,结果哭得太狠,这杯水车薪的凉水根本毫无用处。

梁清也知道是自己拖累了男孩儿的学业,自厌的同时也被白湫廉的泪水引得想哭。她又要被当作累赘推开了,这是理所当然的。她心里酸涩不已,暴戾的情绪又蹿到心头,诱惑她去用床头白湫廉给她带饭用的保温杯,把他砸个头破血流,惩罚他的始乱终弃。

梁清也的指甲焦躁地扣着被子底下的床单儿,深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狂躁的情绪开口道:“我会自己掏钱找个护工,不和梁济说,你还能拿到钱。”

晚上白湫廉是不走的,就将就在旁边的折叠床上陪梁清也一晚上,随时照应。梁清也不愿意穿纸尿裤,也拒绝使用尿壶。有时候她喝得水多了,难免起夜次数会多一些。白湫廉为了照顾她精神常是紧绷的,又在陌生的环境,睡眠轻了不少,有时候梁清也起身动作带起来的细微摩擦声都会把他给惊醒。

睡眠不足又操劳,是个人都会精神衰弱。但尽管如此,白湫廉也从来没给梁清也耍过一丁点儿脸色、埋冤指责过一句。他只会在梁清也再一次在半夜吵醒他时,露出一个萎靡不振的笑容,打个哈欠迷迷糊糊摸索过一边儿的绷带缓慢地缠好在自己眼睛上,小心翼翼地走到梁清也身边儿来。

有会梁济找白湫廉交代事儿的时候顺带看望一下梁清也,一推门就见梁清也搀扶住蒙眼的白湫廉慢慢挪动到厕所。

梁济皱了皱眉头,训斥道:“梁清也,你是不是有点太矫情了。穿个纸尿裤会死吗?你是非要等崩了线就开心了,不想出院了?非要这样折腾人。”

梁清也温顺地低下头,恭敬地听着梁济的训骂。或许是这几天和温柔包容的人待久了,忘了自己早就不配有可以任性的资格了。她正要开口应下,就被白湫廉打断了话头。

“这是啥话,一点儿都不折腾,两秒钟的事儿能有多麻烦,”白湫廉狗腿地凑到梁济跟前,打哈哈道,“梁哥消消气儿嘛,是我硬不让姐姐穿纸尿裤的。穿那玩意儿干嘛呢,鼓鼓囊囊一团捂得多不舒服嘞,更何况这大夏天热得起痱子咋办?”

“让你说话了吗?”梁济抬眼看了一眼在一边儿急得团团转转的白湫廉,一股子闷气憋在胸膛。明明是在替这瘦猴儿说话,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梁济惯不是个能忍耐的人,直接抬脚故意踩到白湫廉那条坏胳膊上,把人踹翻在地。

白湫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人仰马翻仰倒在地上头了,肩膀传来的疼痛紧随而来,他面上死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眼泪狼狈流下,心里头已经泪流满面了。这下好了好不容易缝好的线又让这傻逼给踹开了,一会儿又得挨针了!操他妈的!

白湫廉真是想狠啐一口,这阴晴不定的货色咋不讲武德突然发难,但到了嘴边儿又是彻彻底底变成了另一个样儿:“梁哥教训的好!看我这嘴贱的,插什么话!踹得好!”

“这么喜欢赚钱吗?”梁济背光面朝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白湫廉,脸上的表情让他捉摸不透。

“必须的!”白湫廉心里有翻了个白眼,问出这话脑子多少有点儿病,要是不爱钱,谁会上赶着当街流子?但这话似乎说得不中听的很,白湫廉赶快又补上一句:“唉,但主要还是喜欢在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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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您手下干活的快乐啊!誓死效忠龙帮!”

“是吗?”梁济被这话逗乐了,睨了一眼坐在床上低着头不发一言的梁清也,从裤兜儿里掏出皮夹,数了数里头的钱,没几张,但都是外钞。

梁济把里头大面额的钞票点出来夹在指缝间,玩味的朝白湫廉说:“你不是喜欢钱吗?来,现在跪着像狗一样爬过来,再叫两声,这几张美钞全是你的了。”

梁清也听见这话,狠狠攥紧手下的棉被,她几欲要开口好好辱骂梁济一番,可这话到嘴边儿是怎么也吐不出,她可悲的发现,她仍旧是那个逆来顺受的胆小鬼罢了。

“哎,好嘞!”白湫廉还屁股坐在地上,一听这话犹豫不过三秒就是应下,双眼泛光地死盯梁济指尖儿的钞票。他眼神老好了,眯起眼睛数了数。靠居然有八张,看头像约莫是百元大钞,而且现在汇率还是一比八。对不起了梁狗,你要当这个冤大头他白湫廉就不客气地趁人之危了!

白湫廉一个翻身正面朝下,先是支棱起两个膝盖,然后再曲起好胳膊的关节支在地上,坏的那条因为刚受了伤使不上劲儿,只好耷拉在地上拖着走。因为就三条腿供白湫廉趴,再加上还得小心不能压着一条胳膊,他爬得摇摇晃晃,爬得艰难又缓慢。

梁清也从未感受过如此难熬狠戾的酷刑,每一秒的无限延长,她克制不住去看在地上像条毫无尊严的狗一般爬行的男孩儿。她看男孩儿因疼痛冒冷汗的额头,看他强忍不适而咬紧的牙关。分明受辱受刑的不是她,她为何会感到一条虚无的绳索勒紧了她的脖颈要置她于死地?

总算爬到了梁济脚边儿,白湫廉乖巧地跪着,毫无心理负担地汪汪叫了两声,眼睛一直如狼似虎盯紧梁济手里的美钞,恨不得立马就化作恶犬叼嘴里头。

“嘁。”梁济冷笑一声,对着白湫廉的脸扔下了美钞,没砸中,但却不偏不倚掉在了白湫廉裤裆的位置。

白湫廉也没想太多,反正梁狗时不时就抽一下风,喜滋滋地拿起掉裤裆钱揣兜里,余光瞥见梁济要走,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给人送到了门口。

“为什么……”梁清也心绪复杂,斟酌再三对着跷二郎腿坐椅子上乐呵呵数钱的白湫廉询问道,“要维护我?”其实她更想问,为什么他可以这样轻而易举地把尊严踩在脚底下,她既怕戳到了痛楚,又怕听到害怕的答案,所以最终话到嘴边还是拐了弯儿。

“本来就是啊,穿着多不舒服,而且心里头也过不去那道坎儿吧。”白湫廉一点儿没尝出梁清也沙哑的嗓音里潜藏了多少波澜,没心没肺地应着。

“我以前皮的很,膝盖骨错位过。腿瘸了去学校不方便上厕所,活人又不能让尿憋死,我自然是不乐意,觉得这么大的人了穿这不让人笑话死,但他们还是强迫我穿纸尿裤喽。那玩意儿鼓囊一大块儿,套上裤子也明显的很,我坐轮椅上头被推进去的时候真不想站起来坐到椅子上,就这两秒钟我都生怕被人看出来。其实我当时真的宁愿被尿憋死也不想这么耻辱哈哈。”白湫廉抖着腿漫不经心地说,“实在憋不行了,我强逼着自己坐在教室椅子上头尿,好家伙一股热流直接浸湿了全部,甚至都到屁股后头了!那玩意儿吸水是真不行,你妈还侧漏湿了我一裤子。趁着大课间他们出去耍,我站起来拽着裤子屁股那一块儿使劲抖,就想着赶紧干、赶快散散味儿别让人发现我尿了一裤子。那时候是真想一头撞死啊,我羞得都快涕泗横流了!所以我大概不自量力是能懂一些姐姐你的心情的,疼就疼一点儿,麻烦不怕有我在,不穿就是不穿了又能怎样?”

日后再回想起来那一天,似乎这就是梁清也日暮途穷的开始;那一番话再没有人对她说过,似乎这就是她万劫不复的。

“姐姐,对不起,”白湫廉失落地耷拉着脑袋,“让你误会了,我这就是到了日子该发疯了,和你没一点关系。”白湫廉揉揉眼睛,也不多狡辩,只是委屈巴巴地说:“是不是我哪里没做好啊?真对不起啊姐姐,姐姐和梁哥说换人吧,今儿还再委屈下我再搭照一天,明天来了新的人我再走。”

梁清也不敢去看白湫廉的眼睛,她无法面对着阳光的每日汇聚而成的那面墙,那上面她不同的面孔互相重叠,互相连接,如苍白而沉重的巨大花朵,顽固地被替代,死去。

梁清也无意识地摸了摸耳朵上耳洞的茶叶梗,被她报复似戳出孔洞的皮肉在恢复的日夜里没有一丝一毫病变发炎的迹象。

在恢复意识的第一夜里,梁清也躺在床上,心里想得太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她还在脑海布局着之后的暗杀那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三皇子计划,就听见一阵衣服摩擦声。

梁清也条件反射地调整呼吸放缓呼吸,伪装出一副熟睡的模样,趁其不备反击。这个屋子里只有她和白湫廉两个人,他要干什么,是这么多天终于露出马脚了吗?他是要杀了自己吗?一想到这个可怖的可能性,窒息感犹如厚重的水面,紧紧地包裹着梁清也喉咙,无法呼吸,每一次的挣扎都像是试图在泥潭中挣脱束缚。

屏息凝神好一阵,梁清也抛弃了毕生所学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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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击技巧,她想等一等,再等一等,等到那把刀完完全全贴上她的脖颈再暴起,然后杀死白湫廉,顺便杀死那个正常人的梁清也。

倏忽间,火辣辣的耳垂传来一阵冰凉,有什么东西戳刺在上面,但那动作极为轻柔,梁清也几乎没感觉到什么痛感。她原以为这就是所有,静待几秒,耳垂又传来丝丝缕缕的痛。

一只手温柔地捏住了自己的耳垂,那人离得是极近的,呼出的热气全部喷洒在自己发间,引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人把什么东西捅进了还肿胀的耳洞里,来回左右试探想要穿过去。耳垂上估摸是有什么穴位吧,被这么一捣鼓梁清也有些头晕目眩和反胃恶心。那人真是耐心到了极点,不愿粗鲁地直接捅穿烂肉穿过去茶叶梗,轻轻柔柔地反复试探,势要把不适疼痛降到最低。

“呼。”那人长出一口气,总算把那小棍儿卡在耳洞里头了。这还没完,梁清也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精味儿,耳朵又是一烫,里里外外被擦了个遍,那人才算罢休。

等到有一个人绵长的鼻息徘徊在屋里,梁清也眼角那滴要落不落的泪水才终于顺着眼角滑进发丝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留下吧,”梁清也轻轻摩挲着耳垂。人都是自私的,她自然不能免俗,“继续照顾我吧,白湫廉。”

或许此时还算天真的梁清也不会想到,日后躺倒在码头上的她,会因为这简单一句话而顿时亮晶晶的、难以忘怀的眼眸而悔不当初吧。或许她就算未卜先知,也会甘之若饴。

“怎么突然想起这些个陈年烂谷子的事了。”梁清也从口袋摸出烟,叼在嘴里点了一根。她自嘲地想,真是虚伪啊,梁济的走狗梁清也,到头来,把白湫廉推进泥沼的不也有她一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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