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怀鹤的手略微一滞,把筷子又放回原处。
当着外人的面,他的殷勤显得无用,且刻意。
那大姐知趣往外走了。
房间温暖如春,内外温差大,玻璃窗蒙着一层白白的雾,掩盖了湾江的曼妙身姿。
秦怀鹤清一下嗓,“好好吃,吃完了我有话和你说。”
言微略微抬眼,“什么话?”
他唇边勾起了笑,眼神带着几分暗昧,“悄悄话。”
言微静静看他,“我也有话和你说。”
她的眼神太过平静,看不到一丝波纹,秦怀鹤胸口那股燥意又起。
他稍稍倾身,歪着头瞧她,“嗯,现在说?”
言微低垂着眼睫,端着勺子连喝了三口松茸猪骨汤。
秦怀鹤笑了声,“吃完再说。”
她突然抬眼,唇线颤动两下,秦怀鹤看到,从一进来她就平淡的眸子终于在这一刻,起了波澜。
如湖面下的暗涌在往上翻滚。
她咽一下嗓,脖颈拉动,“现在说……”
秦怀鹤唇线微收,“你说。”
“秦怀鹤,我们离婚吧。”
……
秦怀鹤看着她那沁了一层水光的眸子,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以开的玩笑话,敛着目光看她数秒,“你这个时候,不能生气,对你对孩子都不好,我为什么现在才回,因为要把美国那边的事情交接给别人,陪你坐月子。”
言微垂下的眼睫颤如展翅的蝴蝶,眼前的汤饭幻化成一团糊状。
明明看到秦怀鹤的时候,已经没有当初那般情潮涌动,明明早就下了决定,到了这一刻,却如锤心刺骨般疼痛。
泪水滑过两腮,言微拿纸巾轻轻擦拭。
这场浮生梦太过绵长,她醒来已是大汗淋漓,抽离的时候有一些痛楚,不能很好掩盖,也实在不必苛责自己。
可她这副神态,红透的眼圈和被泪水浸湿的睫毛和泪痣,落在秦怀鹤眼里,不是在和他谈离婚,而是向他讨要关爱。
他心里一软,伸手抓上她,拉过去,放在大腿上摩挲,安抚道:“没关系,我回来了。”
怎么能怪她,怀孕生孩子,他这个老公都不在身旁,她再坚强,也不过是一个不满二十四岁的女孩儿,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大多还在家里娇滴滴地和父母撒娇。
言微抽回了手,抽了一张纸巾,擦拭面庞。
她吸吸鼻子,扯唇一笑,“跟你回不回来没关系。”
秦怀鹤:“那跟什么有关系?”
言微把纸巾折叠起来,压在餐盘上,面色已经恢复了八分,“秦怀鹤,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根本不合适。”
秦怀鹤等了两三秒,等不到她的下文,便问:“你现在才知道我们差距大?”
她默了默,“不是,只是有些事情,试过了才会死心。”
秦怀鹤鼻腔冲出一个嗤声,“你死心了?”
她恢复得这样快,让他有些恼火,好像疾风骤雨,转瞬即逝。
他宁愿她哭哭滴滴,躺在他怀里,让他安抚半日才歇。
言微一点红压在眼底,眼睛却已经恢复清明,“女儿可以跟你姓,上你家的户口,我只有一个要求,我希望上小学之前能让她跟着我。”
秦怀鹤眼光凉了下去,一瞬不瞬定在她脸上。
她歇了一口气,“她还小,跟着我好一些,不管怎样,都一样是你家的血脉。”
秦怀鹤开口,话里带着了寒意,如窗外的深冬,“言微,我怎么你了,你跟我结婚,就为了把我变成二婚?”
言微低睫,“不是,我只是不想让我们的孩子变成私生子,我觉得二婚对你的影响并不大,至少不比私生……”
秦怀鹤厉声打断她:“你觉得?女儿凭什么跟你,你有什么?”
言微目光没有丝毫闪避,坦坦荡荡,“你放心,我条件是不怎么好,但也不会苦着她,我把我家老房子卖掉,另买了一套新房子,在清棠湾,四房,也没有贷款。”
“你送给我爸的房子会尽快过户给你,如果你配合的话。”
秦怀鹤挪开视线,眼里的寒意凝结成霜,“我配合你,让我女儿住套房,你不上班,喂她吃糠咽菜?”
连房子都悄悄买好了。
她不是开玩笑,而是早就做足了打算,要带着女儿离开他。
言微没有羞恼,平静看着他,“即便是走法律程序,哺乳期也会判给妈妈,而且,你的损失会很大。”
秦怀鹤闻言,冷冷一嗤,话里如带冰碴,“言微,你可以试试,我不介意用一些损失换我自己女儿。”
她竟然威胁他,她竟敢威胁他,登记的时候,他没有签署婚前协议,上了法庭,她可以拿走很多很多钱。
钱对于她来说,当然很重要,但初为人母,显然孩子更重要。
总算看到她眼里显露出慌张,秦怀鹤心里有一丝痛快。
他淡嗤,“就算没有贷款,你家里没有劳动力,你瘫痪的爸就够你受的,拿什么来养女儿?”
“法官不是瞎子,女儿跟着我,我请一百个产妇喂她。”
“建议你转行,地产界别呆了。”
言微咬着嘴里的软肉,极力克制自己,“秦怀鹤,我一直以为,你的格局不至于此。”
秦怀鹤扯唇,话里如带利刃,“我和你谈什么格局,不是你找我谈情说爱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