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则柔也没耐烦琢磨他们乱七八糟,说完就端了茶。
她看不起他,不是因为他喜欢男人。他喜欢谁都没关系,但他不该忘恩负义踩大姐姐的面子,不该踩乐家的面子。
而且,她可听说,那位被周姑爷嚷嚷抬进门的小倌儿,前天夜里就“暴病身亡”了,死之前还念着周郎。
周姑爷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当人。
周姑爷嗫嚅着嘴唇想说什么,他开口发出一个音就被突然闯入的豆绿打断了。
豆绿神情有些凝重,“七姑,有人围咱们。”
乐则柔闻言并不急着问情况,而是静静地看向周姑爷和他小厮。
周姑爷勾腰缩背,躲闪着她的目光。
“拿我的帖子,送过去找宁九爷。”乐则柔站在船头,微眯着眼看茫茫水雾中的十几条船。
寒冬腊月江风凛冽,一只小舟被放下去,向对面递了帖子。
领头的人喊话,“我们不想和七姑结仇,只要您今天留下船和那个姓周的,咱们就当交个朋友。”
他声音粗犷,在水面上传出去老远,过往船只听了避之不迭,本就寥寥的水面霎时干干净净。
乐则柔问身旁瑟瑟跟小鸡崽子似的周姑爷,“你怎么和他们结仇了?”
她没想到今儿这出真能应在周姑爷身上,也好奇这么个怂包怎能惹上漕帮的官司。
周姑爷事到如今只会哆嗦,牙齿都打颤。反倒是他身旁的清秀小厮哭哭啼啼说都是为了奴家,是奴家的错,奴家随他们走就是了。
乐则柔见这阵仗还有什么不明白,争风吃醋罢了。
她就不懂这些男人,为一个心有所属或者没所属的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
也是如今战乱,各处都不安生,连水匪都敢为个粉头跟周姑爷较上劲了。
她瞧不上周姑爷也好,不懂男人也罢。现在人在她船上,她不可能交出去。
要是今天轻轻松松把人交给水匪,以后乐七姑的名声何在?她的商船是不是谁都能劫?
“玉斗,让人准备好。”
玉斗沉声应是,向后比了几个手势,船上的人立刻有条不紊行动起来。
而后玉斗她们几个将乐则柔死死围在中间。
麻烦归麻烦,乐则柔倒也不怕,她还不至于把这点人放在眼里。自从当年山林遇刺后她出行护卫多加了一倍,个个身手不俗。
而且这艘船是精铁包体,水匪轻易凿不成。
退一万步说,她也打量这些漕帮的人没胆子动她。小打小闹也就算了,要是乐则柔真出事儿,他们谁都别想活。
周姑爷和那小厮在一旁只会瑟瑟发抖。乐则柔不想看他们,自顾自回了舱房。
周姑爷和小厮紧随在她身后,似乎离开她半步就会被漕帮的人砍脑袋。
现在知道害怕,早干嘛去了?
乐则柔心里十分腻味,借着窗缝往外看战局。
出乎她的意料,这回的水匪却颇为难缠。
旁边有船路过略停了停,似乎想帮忙,但没一会儿还是加紧跑了。
她的人见了红。
事到如今不可能善了,乐则柔下令让人回撤。
她要把他们全都留下。
箭矢雨般落下,激起血花。
灰绿色的水渲染大片的红,如连天衰草中骤然绽放的牡丹。
这几乎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没人注意到,那艘路过的船放下来几十个穿黑色水靠的影子。
……
一场厮杀,乐则柔的护卫也有受伤的,但他们能活着回来就知足,顺着绳梯轻快地往上爬。
“虎子!你就手收起来啊!”
“哎!”
那个叫虎子的年轻人最后上来,他憨厚一笑,转身要收起绳梯,但他看见了水中的黑影。
“有……”
没有任何声音。
转瞬之间,虎子来不及出声就已被人从身后抹了脖子,他用最后的力气回头看仇人的脸——那是一个时辰前,他救上来的周家的人。
有人破水而出,上了船。
……
“七姑只要把那姓周的和小贱人给我们,咱们就当交了个朋友。”
来人是个身形极为高大的男子,他半靠根柱子,随手把玩着一柄錾金弯刀,似乎这里是自家后院一般坦然。
两拨人在舱房中对峙着。
乐则柔面色隐隐发青。
她交不了这个朋友。
这群水鬼不知怎么上了船,杀了她的护卫。
她第一次折损这么多人。
周姑爷面如菜色,恐惧得躲到乐则柔身后,那小厮也随着他一起躲起来。
两个人直如母鸡翅膀下两只小鸡,偎在一起瑟瑟发抖。
男子啧了一声,跟乐则柔好声好量,只要带走两人就行。
“都是这片讨生活的,我们不敢与七姑为敌。这两位请过去也只是做客而已,不会伤他们半根毫毛。”
周姑爷只知道躲,那小厮倒是往前站了一步,两腿打着摆子对乐则柔说:“七七七姑,我我跟他们走,这事不不该牵扯您。”
没想到这么个人还能站出来,乐则柔不由高看他一眼。
“你不是就想拿……那些手段折磨我吗?”小厮转身看向男子,哭得很惨,声音吓得发颤,但没往后退半步,“我跟你走,你放过周公子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