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
厨房现在已经没有新鲜的吃食了,傅青松拿了块糕点给她,“阿祁,先吃个糕点垫垫肚子,你要不要出去吃?”
“青松,我想喝酒。”
“好,你要喝什么?”
“你最喜欢的,逍遥游。”
傅青松拿了坛过来,宋祁将它抱在怀中道:“青松,我们去院中。”
宋祁靠着梨树坐了下来,张开手掌接到了一朵花,“青松,又是一年,花落了。”
“我酿酒给你喝。”
宋祁喝了一口酒,“青松,帮我将那些画送回苍离。”
“好。”
“青松,我这些日子是不是像个傻子,其实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你不是傻子。”
“我不是,青松,我只是害怕,害怕遗忘。”
“我知道,你不会忘了我的,你已经画好了我的画像,你看了就会想起我的。”
“那些红光,它们在吞噬我的记忆,终有一天我会变成厉鬼,青松,你会像他们一样怕我吗?你不要哄我,我想听实话。”
“我不怕你。”
“青松,你一定要记得你说过的话。”
“青松,从前我断你竹箫,这七年来我找了很多乐器铺子,带回了一支竹箫,一直忘了给你,我不是想跟你划清界限,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留点东西给你。”
傅青松露出了一抹浅笑,只是眼圈还红红的,“都八年前的事了,阿祁还记得呢。”
宋祁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青松,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也是我唯一的家人,我知道我不会真的死,但是以后我就见不到你了,就像师父一样。”
“你不要难过,日后,你可以找人做朋友,让他们陪着你。”
“青松,我不要了,他们也总有一天会消失,只丢下我一人。”
烈酒呛到了喉,宋祁剧烈地咳嗽着,骨架颤巍巍的几欲散掉,她的脸上露出了悲凉的笑,“青松,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这副身子早就垮了,你也明白,所以才会这般纵容我的,对吧。”
“青松,你要过得好好的,若是你得空,留些书信给我好不好,寄回苍离,我会认真看的。”
“青松,对不起,我不该回来惹你难过的,我只是想再见见你,想听你的声音。”
“青松,日后不要叫别人老不死的好不好,庆阳也不可以,我知道我很自私,我只是想要成为你心中独一无二的人。”
“青松,我今年二十七了。”宋祁停了会,单手拿着酒坛又饮了一口,酒顺着唇角流到颈部,将衣领沾湿了,“也才二十七……”
“青松,我好像真的醉了,好累啊,方才我说的那些,你不要当做是醉话,我——我很清楚我跟你说了什么,我真的只是累了而已,只是累了。”
“青松,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你不要笑话我,我只是——有些忍不住了。”
“青松,我真的好累……”
宋祁的手放了下去,手指渐渐松开,酒坛滚落到地上,坛中还未喝完的酒洒了出来,湿了泥土。
“阿祁,阿祁……”傅青松抑制不住,头伏在地上大哭了起来,身子不住地抖动,头发沾到了泥浆,脏污得让人怀疑这还是不是那个明媚俏丽的傅青松。不知道哭了多久,傅青松只觉得太阳穴处的青筋抽痛,她颤抖着手,抽噎着,拂开那挡住半边脸的发丝,依旧是那张容颜,月光洒在脸上,她很安详,傅青松抱住了她,头靠在她的肩上,眼泪不住地流。
“阿祁,老不死的,我答应你,会给你写信,只喊你一人老不死的。”
今天是中秋过后的第七天,她连年都没来得及过,就永远停留在了二十七岁。
酒楼的伙计都看到了,掌柜抱着姑娘哭了很久,他们擅作主张将酒客都驱散了,掌柜枯坐在树下,一直到了天明。夜里风大,将花都吹落了,落在她们身上,那是一幅绝美的画面,他们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姑娘,安静得好像只是睡着而已。
第48章长箫送别
傅青松将宋祁打横抱起,明明身高相仿,抱她却不用费半分力气。傅青松到了楼梯口,吩咐道:“即日起关闭酒楼,七日之内不再开张。”
“是。”
傅青松抱她回了房,仔细地给她擦洗身子,她打开衣柜,将她去年除夕时给她添置的墨色绣竹长袍拿了出来,她虽然不在,但她还是记得她的喜好,每一年除夕都会给她买新衣服。换好了衣服,傅青松又给她梳了头发,这次她没有用木簪,而是拿了个黑色冠子将她全部的头发冠住了。
傅青松看着她,笑着道:“老不死的,你看我多会给你打扮。”许是觉得自己又在不要脸自夸,傅青松低声笑了,“逗你的,我家老不死的怎么打扮都好看。”
出殡的阵仗虽然大,下属都来送行,足有二十余人,但看到他们的装扮,路人难免觉得悲凉,所有下属都穿着一身黑,只在腰间绑了白布,只有傅青松全身白衣,踩着白靴子,衣服外罩白色孝服,但是她并没有戴着白色头巾,没有人真正披麻戴孝,这一场不伦不类的出殡仪式,全是因为棺中人没有任何亲人,只她孤苦一人。
一行人走了很久,出了城,停在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河边的芦花荡正开的茂盛,风呼呼吹,芦花便散开了,在空中飘扬。木材和火油早已备好,下属齐力将棺材架了上去,傅青松亲自拿了一大坛酒,将它浇在了棺木周边,她拿了火把将柴火点燃,一下烧起熊熊烈火,火光映在傅青松的眼中,浓烟将下属的眼睛都熏出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