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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爱的天平(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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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周,白河景安安静静,没有招惹陈锐。白先生也说从上海回来,和他们参加久违的家族聚餐。饭店和时间都定了。晚上六点钟在天赐珍馐海鲜。一切都顺利,于是周五晚上的五点半,白河景终于耐不住寂寞,拉下脸,掐着五点半下班时间去办公室接陈锐。陈锐看见他,顿时脸色一变,明知道吃饭的事,却执拗地对着电脑屏幕,表示工作才是第一位,等工作完成后才能去吃饭,饭店也不远,他愿意打车,实在没车,骑自行车去也行。

白河景只恨自己嘴贱,恶狠狠地骑上摩托,风驰电掣,比所有人都要先到。要是让白先生看到他这么骑车,又要说他跳得高死得快。他在包厢打了四五盘王者,又喝光了一整壶枸杞水,终于等到另外几位嘉宾款款入场。白夫人在广州,暂时不能回来;陈锐低着头,拎着一个A3速写本,在白三叔的押解下进了包间。

省城离海近,十月正是吃海鲜的季节,菜肴丰盛,但是气氛有些压抑。白河景不活跃气氛,陈锐不能说话,等于饭桌上放了两个秤砣。吃了一会儿,白三叔得到白先生的几个眼色,被迫打破沉默,说:“现在都是自己家人。庆祝呢,先不庆祝了。咱们把问题解决了才能庆祝。河景,陈锐,你们有什么事,今天就一次性说清楚。不要总在公司里闹。影响怪不好的。”

白河景不说话,陈锐也低着头不说话。白三叔烦恼地抹了一把脸,开始点名:“河景。不是你叫着跳着让我叫陈锐出来吃饭吗?现在你说话啊。你要跟他赔礼道歉,你说啊。”

白河景侧过脸,哼唧:“我哥都不加我微信。我就是想让他加个微信而已。才不是我在闹。”

陈锐闻言翻转速写本,用黑色马克笔刷刷写几个字,再把速写本翻转过来。「群里说就可以了」

原来这就是A3速写本的用意。公开发言板,谁都可以看到。白河景指着他的速写本,说:“到底是谁闹别扭,现在你们看到了吧。只是加个微信而已。就算是公司的事也有私下沟通的时候。我总不可能什么事都群里说吧。”

白三叔叹息:“我还以为多大个事,至于闹成那样。陈锐,加个微信而已,你就加吧。他发信息,你不想看,不是可以不回?白河景,你也别总给陈锐发骚扰信息。”

白河景叫屈:“我什么时候发骚扰信息了。”

陈锐眼见大势已去,只好摸出手机,沉着脸,添加了白河景的微信。白河景收起手机,突兀地挤出三个字“对不起”,不像跟陈锐道歉,倒像在跟桌上被烧烤的龙虾道歉。白三叔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看向陈锐,陈锐的速写本上写着「没关系」,把这句“对不起”给认领了。白三叔松过一口气,刚想提酒,陈锐再次翻过速写本,这次他擦擦擦地写了很久,每写完一句话就翻过来。

「别找我说与工作无关的事」

翻一页。

「中午别打扰我吃饭」

翻一页。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白先生和白三叔无语地看着陈锐的速写本,又看着白河景。白河景也没想到陈锐还有一波爆发,顿时羞怒交迸:“我也没有操心你的事吧。你不是说有对象了吗,你要是和韵怡在一起,办公室恋情,这是公事。公事我难道不能管?”

“韵怡?”白三叔捕捉到了关键词,“是说我们的出纳吗?”

白先生诧异地看着陈锐,陈锐愤怒地写「我没有办公室恋情!」。

“那你那个对象到底是谁?”

陈锐朝他举了举「我的事不用你操心」,白河景像没看见一样,眼珠直勾勾地,等着一个回答。白先生烦恼地扔下筷子,说:“河景,你管人家的闲事干什么?”白三叔也打圆场:“行了行了,时机成熟了,自然会让你看见,现在问什么,陈锐啊,我们把你当自己亲儿子,谈婚论嫁一定告诉我们,白河景是指望不上了,对你这头,我们肯定要好好办,给小姑娘的结婚礼仪一套都不能少了。你可别因为和我们客气,怠慢了小姑娘,听见没?”

陈锐客气地笑着点头。白河景顿时火冒三丈。这次反倒是白先生来了兴致:“我还真不知道陈锐也要结婚。这挺好的。陈锐,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陈锐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写了一句「短期不会」。白先生哈哈一笑,说:“怎么啦,你也是异地?她在哪个城市,要不要我们给她安排过来?”

陈锐摇摇头,抱紧速写本,不肯继续写了,但他脸颊羞红,双眼明亮,又是欣喜又是害羞,又充满无法言说的心事,感染了几个中老年人,白三叔和白先生相顾而笑,无不感到青春回归。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坠入爱河的模样,白河景攥紧筷子,脸色不受控制地阴沉。陈锐和出纳有说有笑的场景又浮现在他的眼前。尽管实际中陈锐并没“有说有笑”,说笑的人只有出纳,但陈锐的脸色非常柔和。要不是他打断得早,陈锐也会对着她笑成一朵花。

“你不许喜欢她。”白河景突兀地说。

在陈锐做出反应之前,白先生先怒了。“白河景!你又毛病,人家处对象关你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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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喜欢他啊。”白河景理所应当地说,“三叔,我也喜欢啊。你知不知道他对象是谁,张晓萌诶。我也喜欢,不行吗?”

白先生一怔,神态露出短暂的空白。张晓萌,这名字触动了他某个神经。而白三叔反应过来,眉毛挑起,嘴角则撇成一个外八。“你俩这顿闹,是因为同一个女的?好女孩有都是,你俩抢同一个人?权英才呢?”

白河景一偏脸,倔强地说:“不矛盾吧。再说我喜欢张晓萌,你们应该高兴才对。再怎么说,张晓萌是个女的。你们应该高兴。说不定哪天我就和张晓萌结婚了呢。”

陈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白先生果断得出结论:“陈锐懂事。白河景!不许跟陈锐抢小姑娘。天底下的小姑娘有都是,你非得在别人中间搅合什么?张晓萌,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陈锐,谁是张晓萌?”

陈锐草草写了四个字「高中同学」。

“对!”白先生一拍桌子,“我就说这个名字听着耳熟。挺有意思,你们这算是爱情长跑了。什么时候带过来看看?”

陈锐赧然一笑,写着「不是张晓萌,和她没关系。我和她也好多年没联系了」。

“噢。”白先生有些悻悻然,“吃饭吧。我提一次,这么多年,我们亲人总算要聚在一起了。陈锐是我姐姐的亲儿子,也是我们的亲儿子。我非常希望你们两个都能带着新人加入这个家庭。男的女的都可以,哈哈,来,喝酒,陈锐能喝吗?”

陈锐点头,本要去拿酒壶,白三叔已经抢先拿过来。他乖巧地双手捧着酒杯,让白三叔为他倒上黄酒。白先生问:“能喝多少?几瓶?”

陈锐暧昧地侧着头,白三叔招呼:“没事,尽管喝。吃海鲜喝黄酒身子暖和,要是喝多了也不怕,我叫代驾送你回去。你住员工宿舍?”

陈锐刚要回答,瞟了一眼白河景。白三叔便没有继续问。白河景手指用力,恨不得把酒杯捏个稀烂。这两人的表现好像陈锐的住处是个只有他不能知道的秘密。他这边生着闷气,那边的气氛已经冰释春来,长辈聊起生意上的事,陈锐听得非常认真,眼睛里又出现了闪动的光彩。酒过三巡,白先生说起在上海开拓市场的事,又说起未来对白河景和权英才的安排,担心陈锐还不知道谁是权英才,又跟他简单说了一下这位未来的“弟妹”。陈锐完全不诧异白河景的双性恋,在听到权英才是名校研究生时,悄悄地垂下了睫毛。

不知不觉,陈锐喝下去小半壶黄酒,脸颊潮红,眼神迷离,白三叔又问起陈锐的“对象”,陈锐只是抱紧了速写本,摇着头,一副全身心保护心上人的模样。白河景气得滴酒未沾,此刻成了全桌最清醒的人,抓住机会,酸溜溜地说:“我哥的眼光想必比我好。怎么,只把权英才拿出来说,不把我哥的对象拿出来说,还是不是一家人了?”

”说说看,说说看。“白三叔鼓励地说,“什么样的人能入陈锐的法眼,是大学同学?”

大概酒精削弱了陈锐的自制力,他拿起黑色马克笔,颤巍巍地写「我不告诉你们。是秘密。我不会表白的。我想永远默默地喜欢」

一句话,在白河景心里洒下了一千吨滋溜溜冒酸泡的柠檬苏打。陈锐竟然是暗恋纯爱派。这人是谁,凭什么像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女神一样占据了陈锐心里的位置。白三叔慨叹几声青春不常在,又鼓励陈锐要勇敢,像陈锐这么优秀又纯情的男生,只要表白,对方就不可能不同意。陈锐醉醺醺地摇头,对盘子里的蒜蓉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想看陈锐坠入爱河的样子,白河景抄过手机离开包间去买单。买完单,他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看店里陈设的小桥流水和九钻水晶喷泉。

隐约听到服务生在说话,白河景一转头,看见摇摇晃晃的陈锐,比比划划地问洗手间的位置,服务生看不懂,但她爱看帅哥,所以一直站在陈锐面前。白河景看了一会儿,恨恨地迎上去,说:“哥,我带你去找洗手间。”

这次陈锐没有躲开他,借着他的搀扶,摇摇晃晃地进了洗手间。白河景目送他进去,担心他在洗手间里摔倒,又在门口多站了一会儿。陈锐很快安然无恙地出来,对他露出一个有点恍惚的笑,反手掰开水龙头,专心地洗手。看他眼神迷离的样子,白河景问:“你喝多了?”

陈锐抬起手,作势要往白河景脸上弹水,喝多了的陈锐好像心情很好。白河景酸溜溜地说:“你现在不想和我断绝关系了啊。”

陈锐模糊地望着镜子里的白河景,仿佛没听明白,洗完手,又用冷水拍了两下脸。水珠落在晕红的脸上,睫毛和眉毛都被打湿。望着表哥红晕的脸和蒙着水汽的眼睛,白河景无意识地吞咽,说:“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是你上大学时候认识的吗?”

陈锐推开他,朝洗手间外走去。白河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执拗。他抓住陈锐的手臂,逼他转过身。“为什么不回答我。我不会把她抢走的。我……我就是想知道。你……你告诉我,好吗?”

陈锐含糊地笑一笑,摇摇头,向外抽手。白河景不松手,低声说:“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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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之前,白河景就在舔着嘴唇。陈锐看上去非常好亲,迷糊,诱人,无害。如果他确实喝醉了,就算被舌吻,也可能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们没在自己家的床上,而是在一家大酒店的洗手间里。白河景眼睛微微一转,说:“哥,我送你回去吧。”

两人回到包厢,家宴已接近尾声,大家都从衣架上摘下外套来穿。车也叫好了,白先生本来安排白河景和他一辆车,陈锐自己回去,但白河景跟白先生说,他得把陈锐送回去,不清楚表哥的酒量,担心半路出点意外。白先生刚觉得儿子有些欲盖弥彰,便看到陈锐差点被椅子腿绊倒,遂同意了白河景的提议。白河景也非常令人放心地坐在副驾驶,把后座留给陈锐,让陈锐举起速写本给司机看,要去什么地方。陈锐糊里糊涂地写字,司机看不懂,白河景刚要打电话给白三叔。原来陈锐不住在员工宿舍,住在员工宿舍后面那栋楼的二楼。

陈锐果然半路上睡了过去。白河景和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聊了好久,总算到了厂房。白河景付了车钱,叮嘱司机不用找了。司机非常高兴,甚至主动下车,帮他把陈锐抱下来。陈锐失去意识般倒在白河景身上,任由他半扶半抱,艰难地进了三单元。

楼道里很安静,只有白河景的喘息声。陈锐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尽管他经常锻炼,也扛不住一个大男人的体重。幸好陈锐的房门不是密码锁,而是老式的钥匙锁。他从陈锐的裤兜里摸出钥匙,吃力地拉开门,用尽剩余的力气,把陈锐放到沙发上,双腿一软,坐在地上,喘得像个风箱,喘了一会儿,他才起来,关上门,回到沙发前。原来小表哥的酒量这么差。半瓶黄酒,他记住了。

陈锐住的地方非常简陋,是一室一厅,清冷得像马上就要搬走。白河景想把陈锐抱到卧室去睡,但陈锐一倒在沙发上,像沉入水底,怎么都捞不上来。白河景只好去卧室找枕头和被子。陈锐的卧室是典型的单身汉风格,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什么都没有。白河景抱着无印良品风的被子出来,托着陈锐的头,让他枕在枕头上,帮他松开领带,手指碰到陈锐衬衫纽扣,迟疑片刻,缩回手,这是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

他抖开被子,盖在陈锐身上。陈锐蹭了蹭,长长地吐了口气,肩膀跟着柔软地放松。白河景向下坐在沙发旁的地上,右肩靠着沙发,怔怔地看着陈锐的脸。陈锐的手放在脸颊边,被子遮住了手掌,只露出一如既往的修长手指。白河景伸手牵过,放在嘴边轻轻一吻。

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白河景摸出手机,来电竟然是“九创英才”。

几乎像命运在拦阻。这两人忽然间走上了同一个竞争的天平。在掌心震动着呼唤他的是一切都将走上正规的男友,眼前躺着他爱了很久的人。那一瞬间,天平朝陈锐直直坠落,白河景下定了决心。

他不知道陈锐是不是爱上了别人。他只知道,陈锐曾被不可抗拒的力量从他身边带走,又被命运送回他的身边。他不可能再放弃陈锐。这个世界很大,他想要的很少。一旦是他想要的,就会不惜一切代价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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