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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触及真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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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人也陆续离去了。大家心照不宣,没一个人招呼陈锐。陈锐倒想跟着他们走,但白河景半死不活地躺在他怀里,压得他站不起身。万幸血流渐渐停止了。陈锐不由得怀疑白河景是自己用头撞了窗框。他想起身去拿药箱,白河景顺势滑躺在他腿上。陈锐竭力无视他意图明确的目光,给他换了药和纱布。白河景盯着他的脸,嘿嘿一笑,问:“刚才担心我没?”

陈锐皱眉看着他。现在他有点后悔自己的真情流露。白河景抬起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他的衬衫扣子,说:“听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吗?”

陈锐果断把白河景从腿上推下去。白河景哎呦一声倒在地上。陈锐目不斜视地爬起来洗手。白河景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实在是脑瓜子嗡嗡的。过度奔涌的肾上腺素还在他的血管中咆哮。他刚才确实以为自己要死了。现在他整个人都是软的,想站也站不起来。

他转过头,望着洗手间里认真洗手的陈锐。还是难以置信。白河景举起手,摸了摸头顶的纱布,又把手举到半空,手指后面是刺眼的顶灯。刚才手滑并不是因为他想死,而是被陈锐砸伤的左手至今没有完全愈合。地面冰冷地硌着他的后背,还是活着好。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转过头,望着洗手间里认真洗手的陈锐,缓慢地抬手摸着额头上的新鲜纱布,又举起手,手指在顶灯的照耀下呈现出深透明的橘色。刚才手滑并不是因为他想死,而是被陈锐砸伤的左手至今没有完全愈合。地面冰冷地硌着他的后背,还是活着好。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陈锐洗完手,从洗手间出来,在大家送来的东西里翻找一番,又去厨房的冰箱里找。白河景听着他翻箱倒柜,不知道他在找什么。片刻后从厨房飘出一阵食物的香味。白河景的胃劫后余生般叫起来。之前同居时陈锐从不下厨,都是随着白河景的性子叫外卖。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在厨房做东西。从不开火的厨房亮晶晶的。陈锐关了火,盛出一碗杂牌炒饭。他尽力了。白河景大概从来不在家里做饭,他连一份像样的食材都找不齐。

白河景乖乖地坐在桌前,一勺一勺将炒饭吃得一点不剩。小表哥的手艺有待加强,不过不重要,只有陈锐一直记得他没吃东西。只要陈锐对他稍微付出一点点,就能把他填满了。

在他狼吞虎咽的时候,陈锐靠着厨房的门框,低头看着地面。厨房的灯光将他的侧面打出完美的剪影。空气中浮动着不安定的躁动。等他吃完,陈锐默不作声地过来收拾碗筷。尽管小表哥不能说话,肯定是“默不作声”,但白河景从他身上感到了拒绝交流的气息。白河景咳了一声,打破沉默,说:“我觉得这次我爸下定决心了。他管大姑父叫‘陈先生’,但他没管你叫陈先生。以后你就是我家的人了。我之前说的话你听见了吗?大姑父有事,你让他来找我。你不能再单独给他钱,或者给弹珠钱。”

尽管白先生已经暗暗割裂了大姑父和白家的关系。但白河景一时还改不过来,还在称呼他“大姑父”。陈锐把碗筷送进洗碗池,借此不去回应。白河景又说:“我听说协和的耳鼻喉科天下第一。过几天我们去看病,好吗?我不相信你一辈子都说不出话。”

厨房的水声停止了。白河景追到厨房,和他刚才一样靠在门框上。陈锐一动不动地对着洗碗池。白河景追问:“你不愿意?还是你看过了?医生怎么说?”

陈锐迟疑着,在白河景的催促声中缓慢转身,去摸便笺本,白河景先一步伸出手,像要抓住他似的虚虚举在他面前。陈锐微一犹豫,抬起手,指尖点在他掌心里,一点一点地写「我没去。不可能治好了。」

白河景对他的敷衍大为不满:“你都没去,你怎么知道?你——”

责备陈锐的话消失了,之前陈锐省出钱给大姑父的事,出现了一种新的可能。

“哥,是大姑父跟你说你治不好了吗?你不会是把准备去医院的钱都给大姑父了吧。”

陈锐手指一顿,不知如何回答。白河景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把他拖到客厅的沙发上。不能生气,医生说了,头部受伤切忌动气。因为头部的血管很精密,动气容易导致毛细血管破裂。但他今天情绪激动之频繁,就算立刻脑溢血也不意外。所以他必须坐下来说。陈锐随着他坐在沙发上。白河景将便笺本拍在陈锐腿上,又抓着陈锐的肩膀摇晃:“我问你话呢。你之前是不是在攒钱,所以大姑父管你要钱你就能拿出来。你攒钱为了什么,为了给大姑父养弹珠,还是为了你自己去医院看嗓子?”

陈锐沉默以对,但白河景紧追不放,在陈锐无声的抵抗里看到了他的回答。他简直要被气死,大声问:“你怎么回事,那是你自己的嗓子!弹珠对你就这么重要?你想去医院的事为什么瞒着我?”

陈锐一扬手臂,用力挣脱白河景的钳制,翻开便笺本,草草写着「你生什么气?反正我已经习惯了,早点晚点去治也没区别。」

他又默认了。白河景深吸一口气。太阳穴和伤口一跳一跳地疼。喜欢上这么个人真是造孽。早晚得被陈锐气死。他暂时闭上眼睛,努力平复心情,缓缓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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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望着陈锐倔强的侧脸,尽可能平和地说:“你怎么能问我生什么气呢?我这么喜欢你,你却这么糟蹋你自己,我能不生气吗?”

陈锐不太相信似的垂下眼睛。白河景抬手扣着他后脑,逼他抬起头。他实在不明白陈锐的闪避。或许现在是个摊开来说的好时机。“你之前在日记里写的事,我想解释一下。七年前我跟你提分手,不是不喜欢你。不是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当时朱春月找我了,她不想让你和家里断绝关系,理由是,我们恋爱的事一旦传出去,因为我有钱又被家里娇惯,肯定没事;但你就毁了,名誉啊,人生啊,都完了。她说得好像你会被抓进监狱。当然现在我知道她不想让你走,因为你是他们和我家唯一的联系,要是你和他们断绝关系,他们就一点到我家要钱的理由都没有了。但我当时什么都不懂。你能理解我吗?我当时才十五岁,也没有独立的能力,没法解决这些现实问题。”

陈锐眨着眼睛,脸上重新浮现了少年时期的神情,又是自卑、又假装不在意。白河景真想吻上去。窗外有瑟瑟的回响,夏夜的风吹动大树,枝叶瑟瑟作响,仿佛一场模糊而永不停歇的雨。白河景轻轻摩挲着陈锐耳后,说:“以前的事我非常抱歉。现在不一样了。我不是小孩。你不用为了维护我去家长那里撒谎。我希望,你也不要对我撒谎。那句话是不是应该还给你。是你没那么喜欢我。要不然,我怎么问你什么你都不说。”

陈锐嘴角微动,白河景松开他,说:“怎么了?你没有想问我的事吗?”

陈锐无意识地翻着便笺本。想问的问题当然很多。但他有点害怕白河景的答案。再说很多事都是木已成舟的事,就算得到答案,也改变不了事实。陈锐摇头。白河景脸色瞬间阴沉了。“你没有事想问我,是吗?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对我漠不关心?”

陈锐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白河景眯起眼睛,说:“总有很多事可以问吧。比如,权英才。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在一起都做了什么。我和他还有没有联系,为什么他前几天和我一起吃饭。我和他现在到底什么关系。关于我的前男友,你一点都不好奇,不关心,是吗?”

陈锐呆呆地看着他。白河景竟然比他更了解他想问的问题。可他有质问白河景的资格吗?他低下头。笔尖在纸上干划几下,受不了白河景灼灼的目光,写「那你就回答好了。非要我再默写一遍吗?」

白河景拿过便笺本,被陈锐气笑了。“好。我再回答给你听。我们两年前认识的,他来搭讪我。我也不讨厌他,就和他在一起了。之后觉得他人不错。我爸很喜欢他,我一度觉得和他结婚也很好。然后的事你都知道了。你回老家工作,顺便把我们拆散了。我见到你的第二天就和他分手。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他一直有怨气,前两天我爸以为我和你闹分手的根源在他,就把他找过来。听说你们见过了,他对你说了什么?”

他的回答信息量太大了。陈锐恨不得在每一个答案下划出波浪线,逼他进一步说明。什么叫“结婚也很好”,什么叫“顺便把我们拆散了”。好像白河景在把感情失败的原因推到他身上。白河景将便笺本扔回他腿上,说:“别这样,哥,不要我问一句你说一句,没意思。我再舔狗,也不至于总是强迫一个对我没兴趣的人。”

陈锐只好写「顺便把你们拆散了?」

白河景倾身去看,勾起嘴角,顺势靠在陈锐肩膀上,说:“不然呢?我不和他分手怎么追你。”

陈锐心乱如麻。早在他上学的时候知道白河景有了稳定的恋人,他的弟弟完全忘记了高中的混乱,走上了正规而健康的人生之路。从心底他是祝福白河景的。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然而白河景不愿意放过他,在白河景床上醒来的早晨,身体的不适远远比不上心理的冲击。白河景竟然轻而易举地突破了他们的底线。就算他不记得酒醉后的体验,第二天早上也在白河景手里得到了无法否认的高潮。白河景叫他去报警,可他怎么和警察描述。说是强暴,他扭曲地喜欢着白河景;说不是强暴,又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事情就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进行着。隐秘的快乐和背德的黑暗混成一团。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为知三当三羞耻,还是为兄弟乱伦恐惧。他龟缩在沉默构筑的甲壳里,只要不提出问题,就不会遭遇背叛。现在白河景告诉他前者是不存在的,后者也因为白河景的寻死觅活得到了大家的原谅。他想说,他配不上白河景的感情。原来白河景对他的态度和多年前一样。他自己轻贱自己,白河景却从来没有轻贱过他。

白河景问他,权英才说了什么。权英才什么都没说。那个年轻又意气风发的男人从上到下打量着他。鄙夷中又带有一点羡慕和认命。陈锐想道歉,又觉得道歉是耀武扬威的一件事。他自卑得无法开口,再抬头,权英才已经离开了。

怀里渐渐沉重,白河景顺着他肩膀滑进他怀里,揽着他的腰,冰凉的鼻尖贴着他的脖颈,白河景在他耳边深吸了一口气,近乎耍赖地说:“没话问了?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和任何人来往。你根本不会照顾自己。还是让我来管你吧。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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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杨羽茜的微信给我删了。”

陈锐皱眉。白河景从他怀里直起身,近距离地盯着他:“不舍得吗?不会是等我检查你手机,一个一个删人吧?”

陈锐向后拉开一点距离,写着「我能照顾我自己。」

白河景笑了一声:“对。你把医药费都给人了。真是太会照顾你自己了。”

两人互不相让地对视片刻。陈锐垂下眼睛。白河景耳边落下一点温热的吹息。柔软的触感稍纵即逝。仿佛一个求饶,又像一个许诺,陈锐吻了他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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