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家具、电器和日用品,全都是单数。
虞超看得出,阿列克塞虽然一个人住, 但他并不落寞,反而享受着生活。
家具的材质基本都是橡木,而那张位于客厅东南角的餐桌没有上油漆,清雅的原木色和独特的纹理应该属于桦木。
电器中最显眼的是安装在西墙上的液晶电视。
虞超目测, 电视机的屏幕足足有85英寸,播放电影的效果一定很棒。
电视柜旁边是一张矮桌。桌子正中央摆着一台复古蓝牙音箱。黑色编制网罩、胡桃木色实木外壳和镀铜旋钮, 仿佛能带人穿越时空,回到一百年或者更久以前, 重温那时的流行音乐。
如果我有了自己的家, 我也会这样布置。
虞超解开马尾辫的黑色发圈, 随手搁在一旁。
长发垂了下来,如黑缎般散落肩头。她全身放松,靠上沙发靠背,双手慢慢摩挲着单人沙发的扶手。
沙发是栗色的牛皮材质。经过陈年累月的使用,皮面上出现了细碎的皱褶和浅浅的裂纹,不过手感仍然温润柔和。
一只多层亚麻收纳袋,悬挂于沙发侧面,每一层都放着阿列克塞常用的物品——红蓝铅笔、枇杷糖、人工泪液、迷你相册,还有一只光滑的蟾蜍造型的木质把件。
虞超的目光锁定了那本相册。
她想看看阿列克塞上学时的样子。静静坐了一会儿,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比起少年和青年时代的他,虞超更喜欢现在的他。
那天在大学城寻找发帖小女孩,他们情不自禁地拥抱彼此,引来路人各种侧目。有狐疑的猜忌,也有鄙夷不屑的冷眼,但都被虞超自动过滤了。
路人眼中脑子不正常的她,从一开始就非常认真地对待这份感情。
阿列克塞的担忧,虞超全部考虑清楚了。
她相信医学在进步,更相信他身体素质过硬,能够陪伴她很久,三十年,甚至四十年。珍惜两人相处的每分每秒,而不是每天活在焦虑中,是虞超最想做的事。
“今晚我们吃荷包蛋清汤面好不好?”
隔着厚厚的夹棉门帘,阿列克塞富有磁性的声音传进屋里。
虞超抿嘴笑了。
她走到客厅门口,打起帘子望着他:“加一把你种的蒜苗和香菜,味道肯定好。”
阿列克塞惊喜地睁大眼睛:“可算找到我的知己了!毛毛头,你知道吗?我爸妈、我大哥大嫂、我妹妹,还有小晴,他们全都讨厌香菜,说是吃起来味道很怪像肥皂。”
“以后我陪你吃。”
虞超迈过门槛,径直来到阿列克塞身旁。走近才发现,他围裙的图案是两只依偎取暖的猫咪。
“你喜欢吗?”他问。
“喜欢,我也有一条图案一模一样的。你这条是深蓝色,我那条是红色的。”
“我春节逛商场的时候买的。当时就有种奇妙的预感,觉得今年我脱单的希望很大,所以我没添置新衣服新鞋,却买了很多家居用品。”
夜色中,虞超依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生怕沉溺在那片蔚蓝中不愿醒来。
她轻轻“嗯”了一声,回头看看亮灯如白昼的厨房。“不是说好给壁炉添柴吗?怎么下厨煮面去了?”
“怕你饿。”阿列克塞揉揉她的头发,“回房间等我。面一会儿就好。”
虞超突然叫住他。
“等等!”
她的指尖轻触阿列克塞的脸颊:“你这儿沾了一根头发。”
拈掉那根发丝,虞超的手被阿列克塞握住了。
谁都没开口说话,只是默默对望着。
万籁俱寂,院子里静得能听见心跳声。
忽然,寂静被打破了。晚归的鸟啁啾地叫了几下,紧接着是远远的汽车鸣笛声。虞超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踮起脚尖,攀着阿列克塞的肩,吻住了他的唇。
唔……很软,有点甜,像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小熊软糖。
只浅浅一吻,她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了,慌忙松开手,转身跑回南屋客厅,一路留下清脆的话音——
“外面冷,我进去烤烤火。”
实际上炉内的火仅剩余温。虞超深知这是个糟糕的借口,却找不出其他更合理的。她守着壁炉,脱了鞋,席地而坐在炉前的羊毛地毯上,双手捂住脸。
掌心被滚烫的脸颊灼烧着,她闭紧双眼。
我还是挺勇敢的。
自我肯定之后,虞超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阿列克塞进了客厅,站在她面前。
“毛毛头。”他的声音饱含热情,“我也想亲你一下。”
虞超仰起头,微微睁开眼睛,从指缝偷看阿列克塞。她没料到的是,他已经俯低身体,暖和的大手温和却有些迫不及待地抓紧了她的双手,让她的脸露了出来。
柔软而温暖的唇轻轻贴上她的。
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他吻得毫不犹豫。
虞超忘了呼吸。
心跳声越来越响。
而喜悦像一面迎风张开的帆,鼓涨着,飞扬着。
睫毛颤动,她悄悄睁眼看阿列克塞,却近得什么也看不清。
小时候,虞超最爱过的节日是中秋。
那天,外公外婆带她逛庙会、赏灯、猜灯谜。她最快乐的,除了品尝各种馅料的月饼,还有沿着沅江岸边一直走,沐浴着明净的月光,一直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