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回家之前,她都会走到浅水处,蹲下掬一捧清水,看满月投落掌心的倒影。
正如沿着故宫外墙绕一大圈的独特癖好,虞超特别喜欢水中的月亮。那不是诗人感慨的容易消逝的风景,而是她心底藏了许多年的隐秘的美好。
此刻在阿列克塞怀中,她又感受到了被月光环抱,也将月光握进掌心的惬意。
一阵久违的满足感俘获了虞超的心。
她情不自禁地搂紧阿列克塞的脖子,深深地回吻他。
许久,两人才分开。
阿列克塞环住虞超,额头抵住她的。气息是匀的,心却跳得像一面鼓。“毛毛头,我爱你。”
虞超声音很轻很细:“我也是。”
阿列克塞轻吻她的额头:“等我几分钟,我去重新煮一锅面。”
虞超愣了半秒,很快反应过来。
“忘了关火?”
“嗯,而且开了最大火。”阿列克塞小声说,“恐怕这会儿煮成疙瘩汤了。”
“没关系,疙瘩汤我也爱吃。”虞超站直身体,裹了裹身上的羊毛披肩,“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吃饭之前,你能不能把壁炉烧旺,我不想冻感冒。”
阿列克塞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虞超肩上。
“再坚持一下,我很快完成任务!”
不出五分钟,客厅门外面的夹棉门帘动了动,虞超起身去迎。
“阿辽沙,我不会生炉子,你正好教教我!”
门帘掀开,呈现在虞超眼前的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来人五十多岁,容貌秀丽,三七分自然烫齐肩发,耳垂上的钻石耳环在她发间若隐若现。一身做工考究的烟粉色毛呢套裙,衬得她气色不错。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
“你是?”
“阿辽沙没告诉你我要来吗?”女人笑道,“你是毛毛头吧?我看过你的照片。阿辽沙也真是的,怎么不把我们一大家子的合影给你看呢!见了面倒生疏。”
“她是我妹妹于靖秋。”
阿列克塞提着装满木柴的篮子及时出现,化解了虞超的尴尬。他把篮子放在壁炉边上,洗干净手,向于靖秋介绍虞超。
“我的未婚妻毛毛头。”
于靖秋笑了:“亲爱的阿辽沙,嫂子的小名我早就知道了,她大名叫什么呢?”
虞超不禁一怔。
她看着于靖秋,对她浓浓的译制片配音腔产生了兴趣。
“我是虞超。”她主动伸手,握住于靖秋的手,“叫我小超或者毛毛头都行。”
“不可以!礼数还是要讲的。小晴不是第一次见面就叫你‘小婶婶’了吗?”于靖秋转头望望阿列克塞,“我亲爱的哥哥阿辽沙,你说呢?”
阿列克塞微笑一下,没说话。
虞超心底升起淡淡疑惑。
她是独生女,自小在外公外婆身边长大,与父母的重组家庭关系割裂,不清楚兄弟姐妹之间的相处之道。称呼彼此的小名和昵称都没问题,但于靖秋一口一个“亲爱的”,是否越过了某些界限?
于靖秋见冷了场,赶忙补上一句:“嫂子,如果我偶尔叫你一声‘小蝴蝶’,你不会介意吧?”
“不好。”阿列克塞代虞超回答。
“哥,你真是个护妻狂魔,我只是开个玩笑。”
于靖秋勾勾嘴角,那刻意展示的笑容让虞超很不舒服。
阿列克塞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这么晚你跑来我家,是不是又跟爸妈吵架了?”
“我不跟上了年纪脑子糊涂的人计较。”于靖秋故作轻松,在客厅里遛达了一遍,眼神透出失望,“有什么吃的吗?我一天没吃饭,快饿晕了!”
第二十二章
“面条煮成了疙瘩汤。你要是想吃我给你盛一碗。”阿列克塞说。
“你们这生活也太……”于靖秋瞠目结舌, “艰苦朴素了吧?”她撇撇嘴,像回自己家一样,轻车熟路地走到衣帽架旁, 脱下毛呢短款外套挂上去,随后解锁手机屏幕,开始点外卖。
“阿辽沙不喜欢吃辣, 烧烤和钵钵鸡只有我爱吃。你呢?嫂子,你想吃什么?”
虞超摇摇头:“不用给我点餐。阿辽沙煮了一锅面,我和他一块儿吃。”
于靖秋放下手机,自来熟地拍拍虞超的手。
“都是一家人, 别跟我客气!你个子高, 这么瘦,没必要减肥。我把我平时喜欢吃的点两份, 和你分享啊——”
面对性格如此外向的于靖秋, 虞超无论说话还是回应,都有一种发挥失常的错觉。
她无从招架,只好同意了。
“辣一点也没关系, 我不忌口。”
阿列克塞去厨房端面,于靖秋拉着虞超坐在椅子上,两人一左一右,几乎紧挨着。
“嫂子, 你跟我哥迟早要结婚。我冒昧问问你,你为什么喜欢他?他今年六十了, 不是年轻帅小伙,你看上他哪一点?”
虞超直视于靖秋的眼睛:“没有原因, 我就是爱他。”
于靖秋勾勾嘴角, 专属于她的“笑容”又一次回到她的脸上。
“爱?不要滥用这个字眼。”
“我们会做婚前财产公证。”虞超不想跟对方废话, “阿辽沙的钱和房子,我全都不要。”
“哟,怪大方的嘛!”于靖秋双目圆睁,故作出一副惊讶的神情,眼神却透出明显的怀疑,“人总得有图吧!你不图钱、不图一个在燕都的安身之所,难道图我哥岁数大会心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