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过得似乎比离婚前要快乐。
旁边还有一个背影,穿的黑色大衣,坐下比我妈高了大半个头,两寸长的头发,肩宽背瘦,打得笔直,时不时往我妈碗里夹着菜。
两个男人都不多话,默默听着桌上唯一一个女人的絮絮叨叨。
父子不是原父子,夫妻不是原夫妻,这三个人坐在一起却比以往十几年的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其乐融融的家。
我应当是暖厅外寒天里的过路人。
这样才刚刚好,画面不适合有第四者的加入。
目之不尽的沿江人行道原本可以照着我来的轨迹将我原封不动地送回去,如果我哥没有在我妈起身上厕所时抬眼看到我的话。
我当时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把帽子给戴上,免得他平白担心我着凉。
对面的叔叔在吩咐服务员加汤添菜,我在我哥准备起身的那一瞬间拼命摇头,连五官都在用力拒绝接受他想把我接进去的企图。
他又落回到凳子上。
只是眼睛不肯放过我。
身后隔着一条柏油路的街椅,每一条的顶棚都盖了雪被。
我盯着我哥,头也不回地随便朝它们指了指,示意我在那里等他。
桥边的路灯和霓虹灯都亮起来了,江边寒风刮得我脸疼,我把围巾往上拉,盖住了鼻子,帽子把刘海压过了眉毛,整张脸只剩个眼睛露在外面。
我哥是最先出来的,路对面没什么人,他一眼就找到了我。
我冲他眨眨眼睛,看到了身后跟出来的我妈。
身体总是比大脑反应要迅速,等我开始后怕被我妈认出来的时候我已经离开椅子转身背着他们靠着栏杆欣赏被霓虹照的七彩斑斓的江景了。
乾江河岸开了两排冬樱,一层雪下淡嫩的粉白色现下被辉映成了塑料灯管独有的大红大绿。江水对望夜空,吞得掉一切光彩,是波澜无惊的黑。
我兀自偏头,偷偷打量着那个替我妈撑伞挡雪的男人,身量很高,只比我哥矮了半个头,低头和我妈耳语着什么,大概是提醒她别跌倒,整个人都透露着温文尔雅。
我哥目送他们上的那辆宝马三系远去,转身朝我走来。
我迫不及待挣开江景和栏杆的束缚,钻到我哥怀里。
他捂着我后脑勺的左手凉凉的。
于是人被我拉开,我招手,他朝我躬身下来。
帽子被取下往他头上戴,齐晗把头垂得低低的,从我这个角度只看得到他跟着眼睛变弯而颤抖的睫毛和缓缓扬起嘴角的侧脸。
我把我哥头上的雪掸干净,听见他一边温顺配合着我抖擞脑袋一边低声笑着:“哥不冷。”
不冷,不冷把头低得那么乖巧?
“好了。”我把他脸捧起来,脱了手套去捂他的耳朵,捂着捂着又扑到他怀里,“哥,我都冻饿了。”
我哥好像叹了口气,把我抱得更紧了些:“想吃什么?”
“老禾川。”
是家火锅,开在五桥。
我哥转身准备打车。
我把他手摁下去:“走着去好不好?”
“好。”我怀疑他想也没想就接话了,“哥陪你走着去。”
我把右手手套给我哥戴上,另一只手被我攥着放进我右边衣服口袋里,柏油路两边是两种光景,我和我哥依偎着走在寂寂无人的那一边独自热闹。
相思何畏霜雪囚,春光不换十指扣。
我突然想到什么,捏了捏我哥在我兜里的左手,歪头问他:“那是咱妈的…?”
不愿意把男朋友三个说出口。
“嗯。”
我撇嘴:“还开宝马呢。带咱妈来这种地方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