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太医面面相觑,终有一人答道:“臣等愿勉力一试。”
太平从府令手中取过琴匣,吩咐他在一旁候着,然后亲手将琴匣打开,露出了里头那张焦尾琴。
一缕幽然的香气从焦尾琴上散逸出来,有些像是桐香,但细细分辨之后,却又不像了。太医们小心翼翼地在手上叠了帕子,又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张焦尾琴,然后用了银针滴露等等复杂的手段,折腾了约莫两刻钟之后,才又面面相觑地互望一眼,道:“此琴的琴身上,确实抹过一层剧毒。”
太平尚未发话,旁边的府令便已失声说道:“琴、琴上有毒?!”
霎时间大半的宾客都被他这一声惊呼镇住,纷纷转头向这边望来。太平面沉如水,正待呵斥,忽然听见后头传来了武后的声音:“何事喧哗?”
她转头望去,便看见武后已经掀开了珠帘,正在女官的陪同下,朝这边走来。
太平心中微一沉吟,知道若是武后插手此事,恐怕公主府中要有大半人脱不了干系。她起身给武后让出位子,又放缓了声音说道:“不过是些小事,阿娘不必介怀,女儿可自行处理妥当。”
武后指着府令说道:“但我方才听他说,‘琴上有毒’。”
武后心知太平多半不会说实话,便也不再问她,而是指着一位太医说道:“你将方才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我听,半点也不许遗漏。”
太医战战兢兢地说了声是,随后便将事情逐一道来。包括太平公主忽然命人传唤太医、太平公主身上中了毒、太平公主命人取来那张琴、琴身上正抹着那种毒……他每说一句话,武后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到最后,她眼中已有狂风暴雨在攒聚。
她指着府令,喝问道:“此琴是何人所赠?”
府令哆哆嗦嗦地抖了半日,说不出半句话来。
“废物!”武后霍地站起身来,又指着府令说道:“将今日的礼单拿来,让我过目!”
府令哆哆嗦嗦地从怀中取出了那份礼单。
武后接过礼单,逐行逐字地看去,面色渐渐沉了下来。她没花多长时间就找到了那张焦尾琴,也找到了送出那张焦尾琴的人:临川公主。
临川公主这两年一直在幽州养病,平时也一直都是进退有度,怎么会忽然做出这种事情来?
武后面色愈发暗沉,指了一位女官,沉声吩咐道:“去将宗正卿唤来,命他彻查此事。将这张琴从购置到送出,又在路上辗转,最终送到公主府时所经过的人手,一概查验清楚。无论经手人是皇亲国戚还是贩夫走卒,一律都要报予我知道!”
女官领命而去。
武后凌厉的目光扫过府令,又扫过一旁瑟瑟发抖的婢女们,冷声说道:“公主府令、府丞、录事失职,交由宗正寺问责;府上服侍的使女仆役,一概腾换干净,半个不留。”
周围又有一名女官应下。
武后继而又指着那两位太医说道:“你二人从此便留在公主府中,照顾公主的饮食起居。若是今日之事再发生一回,我拿你二人是问!你们身为男子,行事多有不便,我会从尚食局中拨两个司药的女官过来,帮助你们行事。”
太医亦唯唯应下。
武后最后又转过身,狠狠一指戳在了太平的脑门上。
太平被武后这一指戳得龇牙咧嘴,连方才那种浓重的困意也消散了许多。她嘶了一声,又唤了一声阿娘,苦笑道:“阿娘这样做,难道不会打草惊蛇么?”
武后冷声说道:“打草惊蛇,总好过我女儿无辜丧命。”
太平垂下目光,低低应了声是。
武后缓了口气,继而又说道:“你年纪尚轻,不晓得世间人心险恶。这些日子你就留在府中,哪里都不要去。阿娘会留给你两个女官,助你打理府中事务。切记,除了阿娘给你留下的人,你一概不要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