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一怔,然后垂首应了声是。
武后目光逐一扫过周围的宾客。被她目光扫到的人,全都讷讷地低下头去,不敢看她。武后目光转了一轮,又重新回到了太平身上,对她说道:“那位宗正卿,你原也认得,你也可以信他。”
太平细细回忆片刻,却想不起那位宗正卿是谁。
她正待发问,便听见外间有人来报,说是宗正卿到了。她朝外间望去,女官带着一个将近三十岁的身穿锦袍的男子走了进来。那名男子见到武后,遥遥施了一礼,道:“臣宗正卿、检校太子左卫率武承嗣叩见天后。”他转而又向太平施礼,道,“参见公主。”
太平有些惊讶地望着他:“武……”
武后指着武承嗣说道:“这是你的表兄。”
太平微垂下目光:“……表兄。”
原来,是他。
昔年阿娘登基为皇,武承嗣、武三思谋求太子之位,很是做了一番动作。
后来武承嗣被封为魏王,又进为文昌左相,荣宠一时。
太平心中不知转了多少个弯,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她晓得这位表兄权欲极重,为人也有些不择手段。若是同他沾上关系,哪怕只有一星半点,都是大大的不妙。
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却撞到了一个人身上。回头望时,才发现薛绍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的旁边。他面上依然有着淡淡的倦色,眼神也微有些迷茫,但袖中的手却已经攥住了她的手腕。
薛绍稳稳扶住了她,低声叮嘱道:“公主当心。”
太平低低应了一声,继而又问道:“你可感觉到有什么不适?”
薛绍摇摇头,指节在太阳穴上轻按两下,才说道:“除了稍感到困倦之外,未曾有丝毫不适。”
太平稍稍宽心,又转头去看武承嗣。武承嗣已经问府令取来了礼单,又取过那张焦尾琴,正在同身后几个官吏低声商议着什么。那几个官吏不大像宗正寺的人,看服色,倒像是从大理寺抽调出来的官员,专司断案刑狱的。
她悄声问薛绍:“依你之见,此事是何人所为?”
薛绍沉吟片刻,缓缓摇头,道:“臣亦没有半点头绪。”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武承嗣带着几个人验完了东西,又同武后说了一些话后,便起身告辞。武后抬眼望了一下天色,亦指着两位女官说道:“你们留在府中服侍。”随后也回了大明宫。
他们这一走,席间宾客们亦接二连三地起身告辞。今日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谁都害怕沾上一身的麻烦,也不敢同这件事情有过多的牵扯。太平神色如常地送了客,又转回府中,从容自如地处理余下事宜。
今天夜里,那股莫名而来的倦意,倒很是让她睡了一个安稳觉。
次日一早醒来,太平朦胧地感觉到眼前有个影子在晃。她睁眼望去,看见薛绍正侧身坐在她身旁,雪白的中衣微敞,手中持着一盒膏药,正慢慢地往她额头上涂抹。
膏药冰凉,一丝丝沁入肌肤里,消解了原先火辣辣的疼痛。
昨夜武后下手太重,指甲在她额头上摁了一个红痕,还微微掐出了一些血丝。她昨夜有些匆忙,又睡得极沉,一时间竟忘了这件事情。
太平等薛绍替她抹完药膏,才含笑望着他说道:“你今日倒是起得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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