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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洛秋买了张地图,毫无头绪地在布宜诺斯游走。路过弗罗里达大街,参观雷科莱塔区,伟大的贝隆夫人安静沉眠于此,在她的碑前,余洛秋看到娇嫩的鲜花围成山,还挂着新鲜的露水。五颜六色的洋铁皮或木板搭建的房屋堆满了卡米尼托街道,太阳开始慢慢地落下去,他穿梭在街头巷尾的人潮中,竟感觉到一丝落寞。
果然,还是要带着蓝盛夏一起才解闷。
蓝盛夏虽然又烦又色,但是说真的,跟他一块儿走,总觉得心情能舒畅许多。
想到这儿,余洛秋无意识间竟勾起了一抹清甜的笑。
接到蓝盛夏的电话时,已是华灯初上。
蓝盛夏约他在Barsur酒吧会面,余洛秋正巧觉得夜风吹得索然无味,不一会便到了。
这地方并不豪华,反而可以说十分狭窄,只容得下几张桌椅,布置看上去也老旧,颇有90年代的气息。然而客人却很多,整家店流淌着的都是轻松舒缓的音乐,数对男女彼此攀抱着起舞,跳着诱惑火辣的探戈。
余洛秋的目光扫过这店里一景一物,他从未来过此地,却无端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因此大感困惑。
蓝盛夏看出来他心中所想,直接点破:“这里是《春光乍泄》的拍摄地之一。”
原来是那部电影。余洛秋了悟于心,这部电影,曾经是他最喜欢的电影之一。
何宝荣与黎耀辉之间,割不掉剪不断的丝丝缕缕,在这间灯火迷离的酒吧,暗自缠绵悱恻着。
正如此刻蓝盛夏饮尽杯中最后一滴酒,揽上余洛秋的腰际,随着昏黄灯光默默起舞,舞步留恋,仿佛饱含诉不完的情意。
“二十多年来,这俩酒吧的布置从未变过。”蓝盛夏将沾着湿意的唇贴在他的耳畔,小声呢喃着,“但每一天,都有不同的爱人在这里邂逅。”
余洛秋白他一眼,知道他又是在耍花样,连忙转换话题:“你生意谈得怎么样?”
果然,蓝盛夏的嘴角顿时耷拉下去,皱起眉头,神色黯淡:“没谈成。”
他半点谎也没说,因为蓝盛夏此刻的表情,真可谓一个“苦”字:“那家伙管得太宽了,阿根廷都被他盯着,我们也久留不得。”
余洛秋恍恍惚惚地听着,他脑海里一直在回放的,是《春光乍泄》里何宝荣和黎耀辉共舞的画面,他们的手也像他们一样交握着,虽然余洛秋不会跳舞,动作也很生硬,但蓝盛夏搂着他后仰,灯光倾泻下来,映出那双碧海蓝天般的眼睛,令他心神一荡。
蓝盛夏却是越跳越提不起兴致,用他自己的话说:“我干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他从柜台上卷走一杯酒,一边懒散地握在手里,一边搂着余洛秋摇曳。
不知喝了多少杯,千杯不倒的蓝盛夏脸上也有了醉意,漫长的探戈令他有些眩晕,甚至有点想吐。于是他放开手,向反方向走去:“你先跳,我去上个洗手间。”
淡淡酒味的芬芳停留在余洛秋的腰际指尖,久久挥之不去。
他有些怔然地返回圆桌,没注意到旁边坐了个人。
“Hola!”
耳畔响起一声招呼,他侧过头去,终于注意到坐在他旁边的外国人,那人其实已经注意他许久了。
看到他样貌的一刹那,余洛秋睁大了双眼,心狂跳不止。
并非面前这人长得多么凶神恶煞,相反,他长得格外温顺——深棕色的长卷发,小鹿般圆润的棕色眼睛,高挺的鼻梁,秀气的脸蛋——与温辞言太像了。
余洛秋几乎停止呼吸,愣愣地看着他。
“Ereshermosa.”(你长得很漂亮。)
男孩轻声说着,语气中尽是温柔,就连声线也同温辞言颇为相似,更何况一双眼正脉脉凝视着余洛秋,饱含情意。
“ss..sorry,”余洛秋显然有点慌张,“Idon,tunderstandSpanish...”(对,对不起,我听不懂西班牙语……)
那男孩听出余洛秋的意思,温柔地笑了起来,脸颊飞上两团红晕,他将身子凑近了点,香味隐隐约约:“doesn,tmatter..IknowalittlebitEnglish.”他的英语十分蹩脚,带着浓浓的西班牙口音,却显得更加笨拙可爱。
余洛秋一晃神,感觉面前这人就是温辞言,相似的眉眼,相似的性格,相似的语气……
可不知为什么,从前一看到温辞言就会心动不已的他,此刻竟没有生出太多感情来,偶然蹦出的想法竟然是:
蓝盛夏怎么还没回来。
还在他四处张望的当口,那男孩已经站起身伸出了手:“Wouldyouminddancingwithme..?”
余洛秋注意力全放在寻找蓝盛夏身上,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忽然被拉离了座位,那男孩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上,双手搂着余洛秋的脖颈,情意绵绵地跳起舞来。
', ' ')('还在惊讶的余洛秋从高处望下去,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小鹿一般的脸,只看到双颊粉红的晕染,忽然头晕脑胀。
连身高都与阿言如此相似……
这样想着,他忽然生出一种欲望,将男孩搂得紧了些。灯影迷离,人影绰约,舞步来去之间,他仿佛看到温辞言依偎在自己怀抱中,缱绻旖旎…
下一秒,拳头重重砸在了怀中人的脸上。
“cabrón!”(王八蛋!)
余洛秋踉跄了几步,才发现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自己身前,颇有些摇摇欲坠之感。
“?Estejodidohombreesmío!?Devuélvalelascosas!”
余洛秋听不懂他说的,但觉得万分疑惑:“蓝盛夏?”
蓝盛夏挡在他面前,颀长的身形几乎将所有光线都挡了去,只剩下淡淡的酒味。
那男孩被他揍得有些晕乎,愤愤眄着眼看他,神情全然不似刚才那样温柔,但见他偷偷挥动手指,周围原本毫不相干的人渐渐凑了上来。
“你为什么要打人?!”余洛秋瞥见男孩嘴角的淤青,出口责问道。
蓝盛夏只是摇了摇头,将他赶紧推到一边,对面忽然冲过来一道拳风,蓝盛夏来不及闪躲,生生挨了一拳。他本来就有七分醉意,又被揍了一下,更加站不稳。
但他好歹学过拳击,嘴里呼呼吹着气,目光紧紧盯着那男孩身上某处——余洛秋才发现,在那男孩裤袋别着的,赫然是自己的钱包。
原来他是小偷!
是自己误会蓝盛夏了。想到这里时,余洛秋心头忽然涌出一股浓浓的愧疚。
然而转眼间,两家就已打得不可开交,那男孩想溜,被余洛秋抓住,想要抢回钱包,奈何他不会打架,虽然身形占优势,但那男孩灵活得多,轻蔑地瞥了自己一眼,竟灵蛇般逃脱了。
门外忽然响起一串脚步声,有人报了警,警察马上就要破门而入。
蓝盛夏只得鼻青脸肿地退出来,拉着余洛秋就往后门逃跑。
夜风像海水一样往胸口猛灌,布宜诺斯的天气不比里约,虽然是夏季,却带了湿润的凉意。两人在路上狂飙不止,好不容易才停下来歇口气。
“他……他们应该是追不上来了……”蓝盛夏大口喘着粗气,撑着膝盖道。
余洛秋担忧地望着来时的方向:“可是我的钱包……”
那里面可装着他不少的家当啊。
“他们抓了人,肯定能搜的出来,你明天去认领一下就好了。只不过,”蓝盛夏歇了口气道,“我不能抛头露面。”
余洛秋点点头,仔细打量蓝盛夏,才发现他浑身都是伤,青的青紫的紫,就连那张姣好的脸蛋都被打得肿了起来,忽然有点心疼,但更多的是愧疚。
“对不起……”余洛秋不知如何是好,“我错怪你,还又连累你受伤了…”
蓝盛夏用手摸了摸嘴角的伤口,疼得皱紧眉头,瞥了他一眼:“你真得好好道歉,我这个人,可从来不会为别人出手的。”
话刚说出口,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连忙闭上嘴瞥了眼余洛秋,果然后者十分讶异地看着自己,眼底流淌着什么情感。
他懒得去想,但还是声明了一句:“别想多了,并不是因为你很重要。”
余洛秋一脸“我懂得”的表情,笑容却也温柔了起来:“这么晚了,你身上的伤怎么办?”
他漆黑的眸子浸着晚风,十分撩人。蓝盛夏无意一瞥,忽然心神一荡。
“没,没事,民宿有急救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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