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比又说,“现在三块圣石有一块已经粉碎了,您身为容器,也暂时没有了危险。”
可克雷登斯压根不懂容器的事。他不知道赛比说的是什么,却一点追问的力气都没有。
他抬起手摁住帕西瓦尔的脖颈,后者总说孩子的体温太低,可现在对方的体温更低了,那通透的冰凉瞬间将克雷登斯冻成冰块。
赛比还说,“晚饭稍后就会为您准备,之后也会将您的房间腾到主卧。如果您有需要就随时呼唤赛比的名字,赛比会立即出现在您的跟前。”
赛比虔敬无比地鞠躬,小心谨慎地措辞,礼貌谦卑地称呼他为格雷夫斯少爷,真心诚意地,别无选择地。
克雷登斯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帕西瓦尔已经没有表情的脸,那张脸竟因房间咒术的存在,真的奇迹般地呈现出些许肉色。仿佛躺在祭台上的人只是睡错了地方,过一会就会睁开眼睛,揉着太阳穴问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克雷登斯怎么回来了?
克雷登斯怎么进来了?
克雷登斯——该死的,你怎么不通知我一声,我好请假去接你。
是啊,帕西瓦尔说过只要克雷登斯回来了,就请长假陪他,就不会再把他赶走,就会要他,就会和他在一起。
帕西瓦尔竟然都兑现了,以一种再也无法反抗的姿态,默许着克雷登斯的所有。
但此刻,克雷登斯宁可帕西瓦尔拒绝。宁可他突然推开自己,冷言冷语地告诉孩子所有承诺都将作废,之前只不过是在安慰克雷登斯罢了,因为他以为对方根本不会顺利回归。而就算克雷登斯回来,孩子也只配见到态度冷硬疏离,却依旧有血有肉的自己。
那也行,那克雷登斯也能接受。
在纽特提起守护神的那一天起,克雷登斯就下过决心。如果帕西瓦尔是鸟,那他也会努力地成为鸟。如果帕西瓦尔是猎豹,那他也会拼尽全力地奔跑。
之前所有的不敢不该不允许,只是因为体内还有默然者的存在。而现在没有了,他便会尽其所能,豁出一切,直到追上帕西瓦尔为止。
克雷登斯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学习魔法也好,在面包店工作也罢,跟着海巫离开更是如此。可老天为什么不愿意承认他的努力,为什么不让他继续努力下去,反而残忍地夺去所有的机会,以防他把梦想变成现实。
现在,克雷登斯还没来得及长出翅膀,帕西瓦尔却已经远走高飞了,看都看不见了。
眼泪的突如其来让克雷登斯猝不及防,好似身体终于跟上了大脑的节奏,总算迟迟地做出反应。豆大的泪水夺眶而出,打在厚实的地毯上。
他狠狠地抱住自己的脑袋,肩膀耸动得近乎于痉挛。
痛苦终于在午夜过后,压毁了他最后一丝理智与克制。
他没有吃饭,没有睡觉,真相掏空了他体内所有的力气,时间静止了,他被钉在当下这分秒之中。他深陷在厅室的沙发里,牙关咬得死紧,腮帮子和下颌都剧痛无比。可更痛的是身体,是心脏,是血肉,是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