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得乘班车上下班,孩子没人带;往坏了说,全家上下一齐迁进那山沟沟里,孩子以后读书怎么办?
何况楼下还有一户烈士家属,当年地震的时候他去县里出差,自己老婆闺女都是人家救的,三天后人被挖出来他当场跪下磕了头,这恩陆树根永远记在心里。
所以他怀里护着的是两家人,三个孩子。
总算结果不坏,市里同意了他们呈上去的方案,厂子不迁,但电厂得自费购买净化装置确保脱硫脱硝达到超低排放标准。
那会儿电厂穷得叮当响,但陆树根这一代的电厂人只要仰头看看那两管大烟囱和冷却塔,就觉得值。
日子又安安静静过了一段,可惜厂虽然保住了但效益再也没恢复过来,以前人人羡慕的铁饭碗成了鸡肋,饿不死但也富不成,有胆大的早早下海经商,胆子小的如陆树根,从来就没想过走,老老实实本本份份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田,挺满足。
他是搞技术出身,慢慢坐到主任的位置,一晃五十几岁,没几年就要退休,早计划好到时候带着范红英钓钓鱼爬爬山,过过清闲日子。
而当年出去的,有的发了,有的还是一般般,人的命啊,难说。
爷俩找了个僻静地方坐着,这片灯坏了,好在月亮够亮,陆树根倒酒的手很稳,两人对着碰了碰,赖茅,陆家老大陆小京孝敬他爹的,陆树根平时舍不得喝,倒一小杯要先闻香,然后抿一抿,最后喜欢喝出声响,滋滋有味。
咽下肚后满嘴香,笑眯眯地感叹:“真好,真好。”
好什么?
说的是酒也是人。
孩子长大了,能陪他喝酒了,真好。
沈书辞端着酒杯已了然,主动提及见到了陆小凉。陆树根又给他斟上一杯,言辞郑重:“书辞啊,陆爹想拜托你件事。”
沈书辞突然想起来自己很小的时候,有一回陆树根给他买了辆非常好的遥控玩具车,也是这般的郑重:“小辞啊,妹妹要上小学了陆爹不放心,你在学校多照顾她一点,好不好?”
现在他长大了,陆爹的玩具车换成了茅台酒。
沈书辞忆起今日的陆小凉,针都扎不准还敢进省协和,难怪陆树根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