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静与夏家的众人通通被夏老爷子赶到门外,此时偌大的屋内只有他一个人。夏津南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沉默的坐到床前。
夏庆余显出一副回光返照的精神劲头,他撑着夏津南的手慢慢的坐了起来。夏津南在他后背靠了一个软枕。
夏庆余说:“我这一辈子做过不少错事,桩桩件件都记在一个本上,等我死了,你代我烧在我坟前头。”
夏津南垂着眼睛,夏庆余说:“我知道你恨我这个老头子。”
他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无尽的沉痛:“我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拦着你。”
夏庆余给自己的子孙铺好道路,万万没想到竟出了一个能忤逆他的人,权威被质疑,他自然大怒,一气之下想把人赶出去家门。
若不是他执意要阻拦夏津南,夏津南也不会想逃离夏家,若不是他想逃离夏家,夏宏也就不会带着他去最后一次的旅行,若是没有那次旅行,他也不会失去自己最爱的长子,也就不会让这个家得乌烟瘴气零散不堪。
如果在刚一开始夏津南提出要去电影学院他没有加以阻拦就好了。
可人生哪有这么如果?
夏老爷子常常午夜梦回,想起自己早逝的儿子,深深地悔意和自责常年在他心头萦绕不去,积攒成疾,那次夏津南的事不过是个契机,让他积压了多年的病症迸发出来,一下子击垮了这个矍铄的老人。
在此之前夏津南不明白,明明自己走之前老爷子的身体还是在逐渐恢复的,不过才几天的时间怎么就快不行了?
直至现在他才堪堪明白这个从来不肯服输的老人心中所想。
夏庆余看了一眼虚掩着的门,如同枯枝的手付在他的手背上,说:“夏庆岳觊觎这个位置已久,他虽是我的亲弟,但心术不正,年轻的时候干过不少糊涂的事儿……
我要是一走,怕你压不住他,等我死后你去找你兰姑,她那里有夏庆余做假账和走私的把柄。”
“爷爷知道你不想管……”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个强势了一辈子的老人此时佝偻着腰背,以一种恳求的姿势在他的面前哀求着,“就算爷爷求你,你冠了夏姓,怎么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落到旁人的手里?”
“老大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夏家倒在你这里。”
“就算是为了你的父亲。”
“行吗?”
……
外面等候的众人如同听从审判的犯人,在夏津南出的那一刻尽数围了过去。
夏津南转身轻声合上了门,即使门里的那人永远的闭上了眼睛,他的动作依然是轻柔的,像是怕把他从熟睡之中吵醒。
“老爷子他……”一个人问道。
“走了。”夏津南神情无悲无喜,淡淡的陈述着这个事实。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声抽噎,随之变为一片恸哭之声。
“大哥都说什么了?”夏庆岳问。
夏津南说:“交代了些身后事而已。”
他对守在旁边的刘叔说:“刘叔,把秦律师找来吧。”
一听要找律师过来,有人的耳朵便支棱的竖起来。
夏津南看着眼前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的亲戚众人,说:“关于财产方面的分配,按照爷爷事先拟定好的遗嘱。”
商陆站在人群的后面,看着被众人围堵的、疲惫不堪的夏津南,打心眼里不想在让他在这里多呆一秒,想马上带着他远走高飞。
可是他不能做,这是夏津南自己的选择,他无权干涉。
只能在身后陪着他,等到他累了转身回头的时候,身后能有一双接住他的手。
秦律师是一个儒雅的中很快赶到了夏家,在确认夏老爷子死亡之后,当众宣读了遗嘱。
遗嘱很长,大致的意思便是夏家的家业长子夏津南占十分之七、旗下的公司、房产、股权全部都过继到夏津南的名下,剩下的十分之二分配至本家,十分之一分配到外族。
按照这个分配比例来说相对于前代已经是很公平了。夏兹和夏鲁秀这种嫁出去的闺女倒是没什么意见,夏宗和夏宇对自己的分到的东西虽然不大满意,但好歹是一家人,即使心有不满也没当着众人的面提出来,想着私下里可以协调,就连平常和他不合的夏宇都只是翻了个白眼,没多说什么。
唯一提出不满的是夏庆岳。他在秦律师读遗嘱的过程中就已经表现出不耐烦,等律师念完之后,他沉着脸,眼神凌厉,说:“律师先生,我认为这份遗嘱不合理。”
秦律师是一个年仅三十的儒雅的男人,面对突如其来的责备不慌不忙道:“如果您有任何异议可以找律师咨询。”
“用不着找什么律师!”夏嘉泽在旁边帮腔,指着夏津南说,“他已经和夏家脱离了关系,凭什么还能继承夏家的财产?”
秦律师微微一笑,说:“按理说断绝关系在法律上是不承认的,但是如果有明确的合同或者确切的证据证明夏先生与本家脱离了关系也可以。”
“证据,大家都是证据!”夏嘉泽指了一圈子人,又指了指自己,“他不忠不孝三四年回过几次家?老爷子不都是我们来照顾的么?现在只分给我们一成,凭什么?他脱离出本家,那七成就应该给我们才对。”
“嘉泽,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夏宇开口,“这是我们嫡脉的事,就算没了夏津南,这不还有我们的吗?哪里轮得到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