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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会真的放弃捷径。
霍放依然不认为自己当时的选择有错,他只是不巧地走错了道路,这条所谓的捷径不仅阴暗崎岖,通往的也并非他渴求的目的地。
被宣布出道的晚上,麦克风递到他手上,霍放紧张到失真的的声音响起。“喜欢灯光、享受舞台”,这是明面上的。喜欢被簇拥、享受毫无保留的爱意、溢美之词足以让他飘起来、钱是好东西,这是他的真实想法。
经纪人认为他太狂妄,做偶像是走钢索,眼高于顶的人迟早会重重跌下,只有战战兢兢的旅途能够长久。霍放不这样觉得,他觉得自己足够好,值得别人为了见他一掷千金,互相推搡以争取机场的三秒钟最佳机位,也配得上攫取成长中的少女们百分百的注意力,指挥她们哭笑与癫狂,或者为了证明他的实力和名誉而冲锋陷阵。
如果我不好,那便不可能吸引她们,对吗?拥有这一切,是因为自己值得。长得帅,努力,开朗,积极向上,有实力,这些特质可以膨胀为千千万万字的爱意,在各种媒体上流淌不息。
霍放看见黑压压的人群为他而来,听见场馆里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四处高喊着“爱”,所有人无法消化的激情都在聚光灯下变成白花花的水汽,构成绚烂的金色梦境。这时,谁会不觉得自己的付出与得到相匹配呢?出道之初,霍放做着走上云端的美梦。
经纪人劝他,霍放,最好牢记你只是一个商品,你的一切华丽外衣都是公司的策划、镜头的剪辑和运气赋予你的,有没有包装直接决定了你是被撂在地摊上还是陈列在名牌店。
粉丝是数字,娱乐圈是数据。先要最直白与简单的吸引,这很容易,画面漂亮或有煽动性就够了,哪怕只要几秒钟。接着,适度的遗憾会赋予粉丝一个立场,要将生活里的摩擦夸大为不睦的人际,公司的打压或者一路走来的艰辛与不易都是燃点极低的引子,阴暗面越大,人们越笃信自己看到的光明,你身处的环境越糟,你越像不可亵渎的神明。越痛越爱,死忠是虐出来的。
你以为你真是最好的吗?你只是情绪塑成的金像。你以为她们爱你吗?她们只是割舍不下时间与精力的灰烬。霍放,你随时可以被替代和放弃,给我好好看清你自己。
霍放不矫情,沉默地听完经纪人的论调,他没有自怨自艾,不会去质问“难道我不值得被爱吗”或者“爱意都是如此虚假和短暂吗”,他非常现实:“如果想要更多的钱和不受约束的生活,我该怎么做?”经纪人睨他,觉得他天真得可以。
节目录制结束已经是深夜,寒风里站着举着灯牌的粉丝。一二三,她们一起喊霍放我们爱你。霍放站定,鞠躬九十度,上了车也依旧摇下车窗对大家挥手。他听到一个粉丝声嘶力竭地喊:“宝宝!快关上窗户,外面冷!”其他人都善意地笑,好像觉得她傻得可爱,或者因为拥有相同的心声。
他望着粉丝们与应援色一致的各式精致服装,想,她们大概比我冷多了。
有限的肉体和灵魂能否承载如此充沛的爱意呢?霍放觉得奇怪,她们有时只要他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有时又期盼他真的能一飞冲天,时而声称爱他的每根头发丝,时而怨恨他今日状态不佳,他看见粉丝祝愿他平安健康,同时又期望他的队友、经纪人、老板、合作伙伴列队去死。
霍放不敢回头,应该有私生粉的车子在尾随他。粉丝对偶像的爱意真切地投放在他身上了吗?他能感到厚重的包装压得他喘不过气,属于自己的那部分在飞舞的彩带和玫瑰色的幻想中坍成很小一团。娱乐促销的声势浩大,尽管被抢购一空,但他依然是名不副实的、经过虚假宣传的劣质商品。
让人无法容身的爱意,最好只带来金钱和名誉,而不该夺走他的自由。经纪人让他乖一点,再被粉丝察觉异常,那他真的没有几天可活。他把暧昧对象和性伴侣预备役的联系方式一一删除,提心吊胆地检阅自己几个不入流的私密账号,跳舞时胳膊都伸得比平时更直。这样的日子他不喜欢,那怎么办,难道把积累的一切都还回去吗?
他找到了看似最轻巧的捷径——齐修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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