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蝉的马车跟在赵家之后,竟是连胡同口都没排进去。
赵霏霏不禁发愁:“这要等到什么时辰才能进府?”
姜蝉道:“要不你去前头车里挤一挤,赵大老爷好歹也是三品官,赵霜霜不是还跟县主连着亲么?说不定能优先安排。”
赵霏霏明显心动了,但犹豫了下,还是摇头:“算了,我一动,跟车的丫鬟婆子也得动,折腾来折腾去太麻烦。”
正说话间,有个衣着体面的管事婆子过来,“是姜家的马车?县主请姜小姐先进去。”
在一片羡慕的目光中,姜蝉的马车摇摇晃晃越过赵家,越过众人,直接驶入县主家的大门。
这也是姜蝉第一次从大门进来,她掀开车帘,悄然打量一圈四周。
在这个寸土寸金的京城里,却有个至少能容纳二十多辆马车的前庭,没有种树,只在影壁前放了四盆万年青,更显得空阔。
赵霏霏已是咋舌:“这都快比我们二房的院子大了!”
马车行至垂花门前,早有林嬷嬷并内院的管事娘子在这里候着,林嬷嬷招手唤过一个年轻些的人吩咐道:“你送赵小姐过去,姜小姐,请随我过来。”
大管事嬷嬷亲自领路!赵霏霏看向姜蝉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暗想过会儿一定要学给大姐姐听。
姜蝉拐上一条小路,看方向,是往东边走。
花园明明在西边,为什么要去东边?
姜蝉心下起疑,但见旁边树木郁郁葱葱,回廊绿瓦红栏在林间曲曲折折,只闻鸟语,不闻花香。
竟是连株花都没有?
一直注意她的林嬷嬷脚步走慢了些,温声道:“姜小姐在看什么?可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
姜蝉忙收回目光,怕人误会她缺少教养,轻声解释道:“我看着这里人挺少的,大家是不是都去花园子赏花了?”
林嬷嬷说:“各家先去厢房稍作歇息,赵家应该是在二进东厢房,稍后有人领姜小姐过去。”
姜蝉客气一番,跟着那婆子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僻静的宅院,更奇怪了,不但院子里看不见一丝绿意,连屋子里都没有摆花。
姜蝉在堂屋里坐了片刻,便听一阵环佩叮当,两个美妇人被七八个丫鬟簇拥而来。
笑声朗朗的是昌平县主,另一个微微含笑,鹅蛋脸高鼻梁,虽眼角有了细细的皱纹,但一望便知当年定然也是美人。
姜蝉倒吸口气,苏俊清的母亲谢夫人!
上辈子苏俊清高中之后,谢夫人来过赵家一次,说是感谢赵家对孩子的照顾,可神情间淡淡的,一点笑模样都没有。
她有心给谢夫人留个好印象,打听到谢夫人喜欢牡丹,就在发髻上簪了一朵碗口大小的红牡丹,结果上前行礼时,谢夫人却用手帕扇了扇,虚掩下口鼻,好像多嫌弃她似的。
她窘得了不得,后来不知怎么传出去了,弄得她成了后宅的笑柄,走哪儿都有人拿这事取笑她,此后她更不愿出门了。
这次姜蝉万没想到谢夫人竟会和昌平县主一起出现,不会真是如母亲所说,来相看她的吧……
正愣着,金绣在后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姜蝉忙醒过神,起身问好。
“坐、坐。”昌平县主手往下一压,“这事你的确有点算计,总归也是因你才得的巧,看你挺难的,这些宫花你拿着玩吧。”
便有丫鬟将一个雕花红漆匣子放在茶几上。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姜蝉哪里敢收?
谢夫人笑道:“虽说你是为了你家的生意,但你让昌平知道了蓝印花布的名头,她又推荐给宫里的贵人,那位很是出了一把风头,这花是宫里赏的,拿着吧,戴出去也能撑撑面子。”
还跟宫里有关?姜蝉心中疑虑越来越大,可一个两个都要她收下,再拒绝就有点不知好歹了。
她欢欢喜喜道了谢。
“你跟赵家怎么回事?”昌平县主一脸的好奇,“怎么还闹到镇抚司去了?赵老爷这回算是丢大人了,三品大员,要不是李阁老帮忙,他都差点没进去先农坛的宫门!”
谢夫人微微摇头,给她一个不赞成的眼神,温声对姜蝉说:“听说你现在自己住着,唉,小姑娘怪不容易的,遇事往宽处想,做事要柔和。”
姜蝉简直愕然了,这位怎么突然对她这样好?
惊讶归惊讶,她还是真诚地道了谢,又陪着说了几句闲话,县主方叫人领她去寻赵家人。
领路的管事娘子进来时,姜蝉注意到谢夫人用手帕虚虚掩着鼻子,向后躲了一下。
县主立刻喝道:“谁叫你簪花的,还不快出去!”
那娘子头上戴了一朵小小的海棠花。
一道极亮的光从脑海中划过,姜蝉脚步一顿,她曾听几个仆妇说过,有人天生不能闻花香,不能碰柳絮,只要接触到,就会鼻塞喉痛,流眼泪打喷嚏,严重的还会起满脸的疹子。
难不成谢夫人也有这病症?
迈过门槛时,她悄悄回头望了一眼,谢夫人眼角微红,眼睛微眯,捂着口鼻——阿嚏!
霎时姜蝉什么都明白了:谢夫人根本不是嫌弃她,而是不喜花香。真是,上辈子到底踩了多少的坑哪。
她赶到二进东厢房的时候,赵家人早已到齐了,见她进来,本来就不算热闹的气氛更冷清了。
“蝉儿,县主和你说了什么?”姜如玉招手让孩子坐在身边,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