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2 / 2)

“今年的雨水就少,好不容易有这一场雨,看这天色,还要下上一夜,总算让农民们能喘一口气儿了。”

“正是呢。不过雨水少也有雨水少的好处,你看今年这瓜果的味道多甜?我就记着是大前年吧,那雨水才叫多,结果瓜果都没味儿了呢,我还特意问过人,说是让雨水透的,水分虽然足,味道却都淡了。”

芙蓉和红莲各自端着盘水果,从外室说说笑笑的走进来,见蒲秋苔坐在临窗榻上,两人就将水果放在桌上,红莲一边笑道:“虽是夏日里,可这阴雨天气也有凉意,少爷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在窗前坐着了。”

芙蓉笑着说:“不妨事,咱们少爷是才子,最喜欢这样下雨下雪天的,身上再盖件衣服不就成了?”一边说着,伸手拿着衣服便往蒲秋苔走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蒲秋苔整个人正失神的望着窗外,苍白面孔上,形状优美的双唇轻轻开合着,似乎是在说着什么。因为声音太小,芙蓉没听清楚,便凑近了去听,一直听了好半天,才终于听出来,蒲秋苔嘴里翻来覆去念着的是两句诗:“山非山兮水非水,生非生兮死非死。”

就这么两句诗,蒲秋苔却是翻来覆去的念,明明语气平板,也没有什么激昂痛苦的情绪在其中,然而恰恰是因为这般的平板机械,方让芙蓉整个人都痛得颤抖了一下。

这是怎样绝望的人,怎样的心如死灰,才能用这种口气念出这两句痛彻心扉的诗句?然而她们只是来服侍的宫女,甚至还负着监视他的重任,面对他的困难和无助,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芙蓉叹了口气,一回身,便见红莲也正在身后微微弯着身子细听,很显然,她听明白了,眉头一挑,却也是深深叹了口气,站起身对芙蓉道:“自从春天皇上连续两天晚上召见了少爷之后,这宣召日益频繁,就拿这个月来说,如今还没到月中,却有十天晚上少爷都是在宫中过的,皇上到底怎么想的啊?后宫又不是没有伴驾承欢的嫔妃?”

芙蓉担忧的看着蒲秋苔,将手中衣服轻轻盖在他身上,一边小声道:“那又如何?咱们哪里有置喙的余地?你不知道,我心里更有一层担心呢。如今我总觉着皇上是越来越离不得少爷了,怕就怕……到最后他会越来越霸道,干脆将少爷召进宫去。”

红莲被芙蓉的话吓了一大跳,小声道:“不……不至于吧?皇上难道真要把少爷往死路上逼?这……这也太不厚道了。”

两人正小声议论着,忽然就听门外响起咚咚的脚步声,接着人未进屋声先至:“大人,不……不好了……”是双喜的声音。

话音未落,就见双喜闯进门来,他全身上下都是湿哒哒的,然而脸色却是涨得通红,看见蒲秋苔,这小厮红了眼睛,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带着哭音叫了一声:“大人,不……不好了。”

“不好了?怎么不好了?”

蒲秋苔如今活得就如惊弓之鸟,听见双喜的话,只觉着头一阵一阵的眩晕,第一个反应就是家里人出了事,情急之下,他险些从榻上滚下去,一边一叠声的问道:“你说话啊,是谁出了事?”

“少爷,慢点儿。”

芙蓉连忙扶住了他,一边转头看着双喜叱道:“胡嚼什么舌头?不知道少爷身子不好吗?惊吓到他怎么办?跟着少爷这么长时间了,还是冒冒失失的。”

双喜原本看几个宫女还不顺眼,觉得她们是皇帝派来监视自家大人的,自然是和狗皇帝一条心。然而这大半年来,他也知道芙蓉红莲等人服侍蒲秋苔是尽心尽力的,所以心中那点芥蒂早已经去了。

饶如此,这一次他也不能把话当着红莲等人的面儿说,少不得期期艾艾起来。红莲是个直性子的,看见他这模样,不由得烦了,恨恨道:“到底什么事你说啊,难道还怕我们不成?我就不信了,不过是去郊外探了你那个远房亲戚而已,有什么事就不能对着我们说了。”

蒲秋苔却还是信任这跟了自己几年的小厮,见他吞吐着不肯说话,他心中猛然就是一颤,脑子里已经不自禁就联想到了个某个人身上,因强自镇定了情绪,对芙蓉和红莲道:“你们先出去吧。”

红莲恨恨看了双喜一眼,正要说话,却被芙蓉不由分说拉了出去,这里双喜方往蒲秋苔身边紧走几步,凑近他耳边道:“少爷,小的回来时,恰巧看见……看见……太子殿下一家……被……被押解进京。”

“太子殿下?”蒲秋苔喃喃重复了一遍,然后他瘦弱的身子便猛然站起,一把就抓住了双喜的手,失声道:“你……你是说……殿……殿下……”

双喜黯然点头,小声道:“所以小的本来看见下雨,还想着找个客栈住下,明儿进城,结果……结果因为这件事,小的也顾不上,所以就……就先进城和少爷报信来了。”

☆、第五十二章

“终于……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苍天无眼,竟然连……大庆皇室最后一点骨血……也不留吗?”

蒲秋苔紧紧抓着胸口,那里面火烧火燎的难受。其实今年春天时,他就从钱雁南口中知道皇帝派人在南方四处寻找故国太子的事情。也正是因为这个消息,他不得不苦苦忍受皇帝越来越肆无忌惮的索求和压榨,只是太子一日没有消息,他总忍不住怀有侥幸之心,希望上天保佑大庆皇室这最后一点骨血莫要灭绝,哪怕日后只能做个布衣百姓也行,只要年节时还有后人祭奠祖先就好。

可是今天,双喜亲眼所见,大庆皇室最后一点血脉,终于也被夏临轩掌控在手中,依照对方那冷酷无情的手段,太子一家怎么可能逃过他的毒手?就算有自己,可自己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皇帝的玩物而已。到这种时候,蒲秋苔哪里还敢想自己能够影响皇帝,让他像放过韩北山一样放过太子一家。

他越想就越觉着绝望,胸口疼得越发厉害,喉头也似乎有一股股的腥气往上涌,他拼命的吞咽着,却怎么也控制不住,最后到底还是“哇”的一声喷出了一片鲜红。

耳边响起双喜的惊叫,蒲秋苔努力想要看清他的面容,却是怎么也看不清,抓着塌头的手也软绵绵没了力气,他只觉着自己的身子下沉,然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红莲正在外面和芙蓉抱怨着,因为雨声,她们也听不清内室里双喜和蒲秋苔说了什么,然而不一会儿,就听到双喜的惊叫,奔进去时,看到的就是蒲秋苔喷出一口鲜血仰面摔倒的情景。

“太医,红莲,快派人去请太医。”

芙蓉这一惊吓非同小可,等来到近前,发现蒲秋苔面上没有丝毫血色,她的心就更加沉了下去。

“皇上,蒲大人身子向来羸弱,如今又是急火攻心,这个……须得好好调养一些日子了。”

翰林馆内,刘洪道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心中对皇帝陛下佩服的是五体投地:你说明明这半年前吧,蒲大人虽然身体也弱,但离这种随时都可能死掉的程度也还远着呢,陛下到底是怎么在短短半年时间里,就把人折腾成这个样子啊?

得到了答案的夏临轩也十分郁闷:朕也没怎么着啊,就是这三个多月召唤他能频繁了点儿,反正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他迟早也要进宫,怕什么?可……可怎么就弄到这个地步了呢?

这边命芙蓉出去跟刘洪道开方子,夏临轩就看着跪在地上的双喜,恶狠狠道:“不想进春衣卫被折磨的不人不鬼,你就老老实实和朕交代,你们家大人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都在他面前说了什么?”

双喜也知道这时候自己不说话就是死路一条了,何况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太子一家被抓,还不是面前这一位的手笔,因老老实实交代了。夏临轩这才明白,蒲秋苔好好儿的怎么就会突然昏厥。

把双喜撵了出去,他这里仔细看着床上的男子,不过是半年时间,那原本就巴掌大的小脸更是瘦的连一两肉都没了,他轻轻抚摸着蒲秋苔的眉毛,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皇上,您这些日子召见少爷,是不是也太频繁了些?”

红莲在旁边实在忍不住,不顾玉兰给她使眼色,索性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您明知道少爷他……他于那一道不是很热衷。今天下午奴婢和芙蓉姐姐进屋,看见他半坐在榻上,整个人都像木头似的,嘴里翻来覆去就是两句话,山非山来水非水,生非生兮死非死,皇上您听听,这是什么话?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万念俱灰的地步,少爷至于……”

“行了红莲……”玉兰及时喝止了红莲,于是大胆的宫女也不说话了,反正少爷的情形她是如实禀报了,再往后要怎么做,就看皇上的决定了。

“山非山兮水非水,生非生兮死非死……”夏临轩叹了口气,想象到这男人坐在窗前,触眼满目凄凉,心中一片绝望的情形,他的心头一次痛得似是撕裂了开来,一时间,竟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朕也不想逼你逼得这么狠,可是若不把你一步步逼到绝路,你又怎么肯入宫?你怎么肯从心里向朕屈服?你知不知道朕只要一想到那天差点儿便要失去你,朕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濒临疯狂崩溃的边缘?”

夏临轩苦笑着喃喃自语,最后他叹了口气,发愁的看着蒲秋苔,想到等一下还要逼他,连这个残忍的君王也心有不忍了。

☆、第五十三章

蒲秋苔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夏日天长,往常这时候,天色还是光亮的,但是因为今天下雨,所以时近黄昏,天色便已经黑沉得吓人了。

屋子里没有点蜡烛,他艰难的爬起身,只觉着嗓子发干,刚要喊玉兰或者芙蓉给自己倒一杯水来,便敏感察觉到一缕似有似无的绵长呼吸,他心里一跳,连忙瞪大眼睛,果然,就在自己的床前,坐着一个身影。

黑暗中,那人的面目看不清楚,但是那个身影,多少次赤裸的身体交缠,对蒲秋苔来说,已经不是刻骨铭心能够形容的。他不由得惊叫了一声“皇上。”虽然心中大骇,却还是第一时间就想下床行君臣之礼。

“不想眼睁睁看着祝鸣堂一家惨死,你就好好儿给朕调理身体。一个月之内,朕要你长五斤肉,还要太医亲口诊断,除非你的身体有进步,不然的话,朕让你亲眼看着大庆朝皇室最后的一点骨血烟消云散。”

阴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蒲秋苔也看不到夏临轩脸上究竟有什么表情,他更不敢想象着在这番话后,掩藏着属于这个高高在上帝王的多少关怀和真心,所以他愣住了,面对夏临轩的话,毫无反应。

“怎么?不想和朕做这一笔交易吗?”

忽听夏临轩的声音再度响起,蒲秋苔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再也顾不上多想,他用最快的速度爬下床,跪倒在夏临轩身旁,颤声道:“臣……臣谢陛下隆恩。”

“不要谢的那么早,别忘了,他们一家是死是活,就取决于你能否答应朕的条件。”

夏临轩站起身,伸手抱起蒲秋苔,将他放回床上,亲手替他盖上那件薄毛毯,轻声道:“这一个月,朕不会再宣召于你,爱卿好好儿养身子,朕等着你用让朕满意的成果,来换那一家人的性命。”

他说完,就替蒲秋苔掖了掖被角,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即使光线昏暗,依然能够感觉到薄被下这具身体的轻微颤栗,夏临轩心中一酸,却还是忍不住在蒲秋苔脸上轻轻一吻,旋即他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一直到半刻钟后,蒲秋苔才确定:那个可怕的暴君走了,真的走了。

然而夏临轩虽然走了,他的话却留在了蒲秋苔的心中,在怔愣片刻后,这瘦弱的男人猛然坐起身来,颤声叫道:“芙蓉,玉兰,给我……我要吃东西,厨房里还有什么补品?我……我要好好补身子。”

话音未落,门外匆匆进来两条身影,直奔烛台处,将几根牛油巨烛点燃,蒲秋苔抬头一看,原来是芙蓉和香桃两个丫头。

“少爷放心,刚刚皇上已经吩咐了,这会儿其他人都在厨房里忙活着呢。那些厨子做饭菜还成,若说是炖补品,倒还是绿柳和桂花更拿手。”香桃笑吟吟走过来,从衣架上拿起一件轻罗披风,替蒲秋苔披上,一面又笑道:“虽然是夏日里,可今儿下雨,傍晚又起了风,少爷身子弱,还是小心点的好,您都没看见,皇上刚刚到的时候,脸色有多难看。”

蒲秋苔点点头,站起身看着芙蓉道:“皇上什么时候来的?我不过是一时间有些不舒服昏倒罢了,怎么你们倒去惊动了圣驾?”

芙蓉叹气道:“少爷别只顾着说我们,也不看看您当时都是什么样子?吐了一大口血出来,又昏倒了,当时奴婢手脚都是冰冷的呢,这样事若还敢瞒着皇上,也不必等皇上来砍咱们的头了,咱们自己一头撞死或许还能少遭点罪。”

蒲秋苔苦笑道:“是我没用,倒连累的你们受罪。”

香桃笑道:“少爷别说这样的话,只要您赶紧好起来,别说这点儿惊怕,就是再大的罪,我们也愿意担着,刚刚皇上临走时,还说从今儿起您指定会好好儿进补,奴婢还半信半疑,如今听了少爷的话,果然是这样,到底还是皇上了解少爷。”

蒲秋苔面色一僵,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这一天的晚饭就十分丰盛,除了一碗炖的浓浓的鱼翅羹之外,还有一碗清蒸的冰糖燕窝,主菜也是以丰富粥品和山珍海鲜等补养佳品为主。

虽然面对这些东西,蒲秋苔真的没有多少食欲,然而他却头一次强逼着自己吃下去:太子一家的性命,可就系在这些补品上了,只要他能长五斤肉,让身体再恢复恢复,大庆朝皇室的最后一点骨血,或许就可以得以保留。

☆、第五十四章

蒲秋苔当然也知道,夏临轩完全可以出尔反尔,或者以这一家人的性命,一次又一次的反复要挟他。只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想这些以后的事情了,他现在只想尽力完成夏临轩要求的条件,景仁帝已死,这是他唯一报答对方知遇之恩的机会。

是的,他很累,太累了,身心俱疲,疲惫到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想以后,只能这样的熬着,一步一步的熬下去。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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