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
温容却稍稍有些后悔,或许是该叫他多读上一两本的。
他不敢抬眸去瞧沈梦的神情。
却也知她如今是什么目色,今夜又会是什么光景。
毕竟成亲后第一次送她的羊奶酪里不过稍稍加了些许核桃碎。
就得她回赠了几夜红帐春意浓。
若只是熬核桃粥倒也无妨,偏偏原儿又说与读书人是极佳的。
温容自然明白沈原并无其他意思,可沈梦那醋性,估摸着又要缠着他问。
「容儿可是还惦记着你那孔武有力,百步穿杨的表姐?」
书生自是不如武生身强体壮,可他也从未说过她体虚的话。
这陈年的子虚乌有,让沈梦醋了十来年。
他偷偷抬眸,果真瞧见京都里人人敬仰的沈太傅,眼里受伤的紧。
“主夫。”淮南跑了一趟厨房,这会候在门口,恭恭敬敬道,“饭食已经准备妥当。”
他的声音好似一颗石子,轻轻落在厅里。
脸红的、吃味的、拘束的还有茫然的,这才都有了话。仿佛刚刚那场沉默不过是沈原的错觉。
温容传了饭,几人落座。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可这一顿饭,沈梦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只把核桃粥结结实实用了一碗,推说自己还有公文要看,便先离了桌。
温容心中担忧,可只留小辈陪着苏锦,又着实不是待客之道。
倒是苏锦先停下筷,弯了唇,“师公不必顾忌润元,润元吃得很好,多谢师公招待。”
“这......”温容迟疑。
“爹,您还是去看看娘吧。”沈原放下汤匙,斜睨了苏锦几眼,也跟着劝道。
刚刚娘一走,她便拘谨的紧,只盯着自己的饭碗,偶尔夹根青菜,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苏锦吃相秀气,吃青菜时跟他幼年养的那只小白兔好像,小口小口,瞧得沈原手痒痒,又起了想作弄她的心。
眼下温容起身,又要他好好招呼苏锦。
沈原笑眯眯的应了,叫淮安拿了双新筷,做足了主人样,“苏姑娘,怎得只吃青菜。来,尝尝这个。”
他靠得太近,袖口隐隐有淡香。
一时间,好不容易才压抑下的红意,卷土重来,心慌意乱地叫她说不出话。
只顺着他,他夹什么,苏锦便吃什么。
唯有吃辣时,会稍稍皱眉。
可苏锦又不拒绝,沈原便恶趣味地叫她吃了许多辣。
一顿饭过,苏锦面上红,唇瓣也微微发肿,眼角里还有点点泪意,显然是被辣得厉害。
“多谢沈公子款待。”
“苏姑娘客气了。”沈原与淮安使了眼色,小厮便捧上一包核桃。
“呐,总归是与读书人有益的,这些你带回去吃。”
“沈公子......”
苏锦耳根发烫,立在那窘迫不已,偏沈原还无知无觉,仍在嘱咐她努力读书之类的场面话。
一路相送到府门。
沈原屏退淮安,这才摇着折扇,一双丹凤眼里纯净无欲,好奇地小声问道,“对了,刚刚我说起核桃,怎么你们脸色都那么诡异?”
他一向不懂就问,既然娘有心收她做义女,便不是外人。
怀里的核桃沉甸甸的,苏锦忽得有些羡慕起里面的核桃仁,被厚厚的壳遮住,便是羞也看不出一二。
可她并非核桃,沈原也还在等她回答。
苏锦蛾眉轻蹙,半晌才轻轻道,“沈公子若是想知道缘由,清净厅中右手边书架第三行第一本,第十五页便是。”
这话说了与没说,压根没区别。
沈原略一撇嘴,他若是想看书,还需问她作甚。
果真是个不知变通的。
不过爹娘的神色实在太过僵硬,难不成他真说了什么惊世骇俗之语?
送走苏锦。
玉白的靴子一顿,破天荒站在书架前认真数起了页数。
别说,苏锦虽然人古板些,记性倒是不错,第十五页果真写了核桃。
手指顺着下面那行小字一点点后移,直到肾虚二字出现。
原本还云淡风轻的郎君面皮哄的一下烧得火红。刹那间羞恼气怯,齐齐涌上。
那双丹凤眼里似是聚了浓雾,沉沉欲坠。
想起自己还特意包了一纸袋核桃给苏锦,沈原只觉得头重脚轻,紧咬着下唇,悔得一塌糊涂。
老天爷,他今到底都做了什么!
沈原内心哀嚎连连,偏淮南没眼色,蹬蹬蹬一路小跑,说厨房还有剩核桃,问他还要不要加些蜂蜜做道甜点。
手里的书拢成一卷,重重敲在淮南头上,沈原愤愤,不知说得是谁,“叫你往日里多读些书,你偏不肯。如今倒好,出了洋相也不自知。”
“公子。”淮南委屈,“小的本就不识字,哪里能读书呀。”
“还找借口,从今起,咱们院里势必也要拿出些书香世家的模样。”
过往爹不拘着他读书,眼下沈原自己却生出了一股志气,决计不能叫苏锦再暗暗看了笑话。
他一改常态,旁人叫他听戏也不去,顾执约他放纸鸢也以病拒了。
两日里踏踏实实坐在桌前,翻着他平时看不进去的医理史书,沈梦纵然吃惊,但见沈原这般上进,心里也是老怀安慰。
只不过,这书一本比一本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