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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工。
正待我收拾东西,门又被推开。
“稀客啊,付教授。”
我正打趣,却听见蛰鸣的声音急促又惊诧,“临临!他……他不一样了!
“他……用你的话说——饱和度变高了!但是颜色还是不像你那样丰富!”
蛰鸣眼中所见的世界与人不同,他视线中一切——无论是物还是人,都是灰蒙蒙的,除了我。
付斜阳原本也和其他人一样,在蛰鸣眼中是缺乏色彩的存在。
现在这样是怎么一回事?
他难道也与鬼的世界有交集了吗?
是因为他已经快接触到我和蛰鸣的真相了吗?
“邱医生今天的病人看完了?”付斜阳将我从颤心的疑惑中拉回。
“对,我正准备下班。”
“今天足足看了三十个病人?”
“……有两位病人预约了,但是没有取号报到。”
付斜阳微笑,如他一贯做的那般,恰到好处的亲切又捉摸不透。他在我对面看诊的位置上坐下,“其中一个是预约了30号的罗宪伟,对吧?”
果然是他。
“看来邱医生对他也有挺深的印象。”
“他怎么了?”
“他每隔一个月,都会预约你的第30号复诊,今天他也应该如往常一样坐在这里的。不过这次出了意外,他来不了了。他已经被逮捕了。”
我没有说话,他大概预料到了这样,继续道,“以这次实验室爆炸案的犯罪者的名义,当然,别的我可不能透露更多了。”
“恭喜付教授破案。”
“谢谢。不过……只是出于我个人的好奇,我想向邱医生咨询一下他的事。”
“付教授尽管问。”我看了眼手表,“理论上现在还没到我的下班时间。”
他笑了笑,没针对我这句不太好听的话说些什么。
“罗宪伟是你的学弟,你知道吗?”
“我知道。不过这是他在问诊时告诉我的,此前我的生活中就没有这个人。他从一年前就开始在我这儿看诊,每次都是挂的第30号,因为他会和我聊很久……尽管我并不想和他聊。付教授是担心他会因为精神疾病而免受牢狱之灾吗?不会的,他的焦虑症可没这待遇。”
“邱医生难得能一次说好多话……我并不是担心这个。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下我们的一个搜查成果——
“他家书房的书架上,有一列摆放的全是你的照片和你的书写笔迹,有一列是他的日记本,那些日记是他自大一知道你这个大他两届的学长后便开始记录至今的……这些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们精神科医生又不会读心术,我只是根据他的症状开药,没有观察这么多。我不知道这些……在他来我这儿看病前,我都不认识他,他来看病后,我对他的印象也只是个有些烦人的话多的病人……”
我说的这些都是实话。
不过我有些生气。
为什么蛰鸣没有注意到这么一个人,一个会偷拍我、会捡我扔掉的笔记的人?
这个笨蛋,神经也太大条了。
“我多少能理解他的心情,”付斜阳哂笑,“要想痴迷于邱医生可太容易了。这当然不是邱医生的错。只是让我挺唏嘘的一点是……从他的日记来看,他对邱医生大三经历的那次实验室事故做了很多研究——当然,那是一场意外,只是这样的意外给了他启发,让他用来对付他生活中厌恶的人。”
早知道,要是蛰鸣能够注意到这个人的异样的话,我就能杀了他,让他不至于现在依葫芦画瓢给了付斜阳线索了。
蛰鸣……我心头怒气冲冲,却感到蛰鸣从背后抱住了我,似啜泣般,小声地呢喃对不起。
他只说对不起。
其实……他应该说,都是因为我不喜欢他老是监视我的生活,甚至为此斥责了他几次,他才没有去注意我身边的人的。
其实罗宪伟对我有着莫名的情愫,现在回想来,我也能觉察出来。
只是我向来不是个好医生,总是只按照病人自述的情况开保险的药,像是机械地做作业,遇上看起来像是真的见鬼了的“病人”才认真了些。我从不会在意别人,我自然也不会在意我的病人的病情甚至死活。
我习惯去责怪蛰鸣,毕竟他永远不会反驳我,毕竟这样会让我心里好受些。
仔细想想,这一路和蛰鸣走过来,这个守护鬼还一直在充当着我情绪的发泄桶的角色。
我怎么回事?因为遇上了付斜阳,这个前所未有地威胁到我们的敌人,所以突然良心发现,知道蛰鸣的好了吗?
我知道蛰鸣很好的。我一直都知道。
只是我不想让他知道。
我想他永远低我一截,永远仰视我捧着我。就是这样,我在这世间所被亏欠的情感,都在他那里讨还。
我欠了他很多温柔。
不……现在别想这些了。
', ' ')('“似乎这些事和我本人并没有什么关系,付教授为此跑一趟也麻烦了,我的手机号和社交账号并不是摆设。”
“这件事不是我来的主要原因,只是想见邱医生了,来了就顺道问一下罢了。”
这个顺道的目的性也太强了。
付斜阳让我讨厌的一点就是,他总是说混话,而他很清楚自己在说混话。这样的行为给我带来的感受……就好像赤裸裸地被他调戏一样。
“上次的事,因为突然掉了个水杯被邱医生给糊弄过去了,我也想着邱医生需要时间思考。现在我想知道,邱医生能否给我一个答案了呢?”
那次吃饭时他说的混话。
我要怎么去回复胡诌?我不知道,这也是我最怕付斜阳的地方——我好整以暇地用理智去应对他,结果理智在他出的牌前溃不成军。
“我以为付教授是开的玩笑。”
他的表情看起来是沮丧,却还是笑得得体好看,“我不是会用认真的态度开玩笑的人。”
回忆他当时的眼神,这倒的确是。
“我……”怎么应对?“我没有考虑过这种事。”
“邱医生可以用你是直男为由直接拒绝的,可是你放弃了这个理由。也就是说性向不是问题咯?”
啧……因为老是和蛰鸣做爱,我下意识都忘了性向的事。
“我觉得和付教授做朋友就很好了。”
“不能做男朋友吗?或者做会上床的朋友也不会让你失望的。”付斜阳应该很清楚他的优势吧,以他这张脸说出这样的话,会让人很难拒绝。
可惜我有蛰鸣。
“付教授,我可能没表达清楚,我是说……我有男朋友了。”
这只是权宜之计,并非当真如此。
可蛰鸣却像被吓了一跳而炸毛的猫,气愤地跺起空气来,“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临临……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你为什么要交男朋友!”
他跑到了我面前,一张耸拉哭丧的脸遮挡住了付斜阳尚在讶异中的表情。
这个笨蛋。
我竭力忽视他,看着他幻想着付斜阳的脸。可惜我做不到,我低下头,我想此情此景我避开眼神是不奇怪的。
“这样啊。”我听见付斜阳的声音疏离了些,复而又回复亲切,“希望他是个能够给邱医生在这世界以支撑的人。”
他的咬字暧昧不明,似有似无地着重了“在这世界”四个字,又因为暧昧不明和似有似无,我怀疑只是我自己的心理作用加重了这四个字。
“不过,”他的笑总是利落大方,我讨厌他这样,让人挑不出毛病,“我卑鄙地排队等你分手,这是我自己的事。”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可他为什么要故意这么说?
“我还有点事,就不送付教授了。”
付斜阳没有指出我原本说了正准备下班的冲突,而是礼貌却不显生分地道了别。
门轻轻的合上。这人行事总是锐利,动作却往往温柔。
这和蛰鸣的大嗓门可是天差地别。
“临临!你……你说清楚好不好?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你有男朋友了!你你哪来的时间去找男朋友……你不是一直和我在一起吗!”
蛰鸣的眉头挤出了个小山,眼睛委屈得要迸出泪来了。
我简直不想理这个笨鬼。
我恨了他一眼,“我是为了让他死心撒的谎,我没有男朋友。”
“真的?”他嘟哝,变得扭扭捏捏,“那……我当临临的男朋友好不好?”
“这个名头难道很重要吗?”
他没意会我的意思,“让我做临临的男朋友嘛,这个付坏蛋提醒了我……临临也是会交男友的……不能把这个位置让给别人!”
我实在不能理解他。
我从未和蛰鸣确认过关系,我也从未对他说过爱或喜欢,只是他有时肥皂剧看多了,会抱着我嚷嚷那些表达爱意的字句,那样的时候,我都是随便应下,希望他得了趣就不要再烦我。
其实他对于我,远远不只是男朋友的。
算了,他若想要个“名分”,那就要吧。
“你想当就当吧。”
“真的!”这鬼一下喜笑颜开,化作实体抱住我,他体重带来的冲击推得我的办公椅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他捧起我的脸,一双眼羞怯又莽撞地端详着我,“临临,我可以亲你吗?”
“这种事情,难道我拒绝有用吗?”
他的眼笑成一对月牙,嘴啄上了我的唇。他没有吻技可言,可我还是被他的吻取悦。
“喜欢临临。我爱你。”他吞咽下我的津液后呢喃,“临临……我想做了。”
我推了推他的肩膀,他却反而离得我更近。
“早点回去就可以早点做了。”
“我……我想在这里做。”
我们从来没在这个我工作的地方做过爱。
', ' ')('“不行。”我并没有什么要工作和生活分开的所谓职业道德,但我单纯地不喜欢这个诊室,自然也不会喜欢在这里做爱。
蛰鸣的表情委屈巴巴,他讨好地亲了亲我的脸颊,“就在这里嘛……就当是……”他赧笑道,“当作我作为男朋友的请求好吗?今天是我们交往的第一天,就今天,临临给我一次特权好不好?”
我不知道是他的委曲求全取悦了我的自尊,还是说我受不了他摆出一副惹人可怜的姿态。
不管是出于哪个原因,我同意在这里进行一场性爱已经成为了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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