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紫苎突然大步冲上前,当着众人的面,举手狠狠扇了白芷一个耳光。
“你为什么要做下这种陷害王妃的事?”紫苎厉声质问:“王妃平时待我们这么好,你怎么能串通外人害她?白芷,你太无耻了!”
主腰是女子最贴身的衣物,白芷把它偷出来藏匿,目的肯定不简单。
紫苎与白芷一间屋子,素来关系不错,她又特别亲近晏凌,所以更加不能接受白芷的背叛。
白芷的半边面颊都被打歪,良久,她捂着肿痛的脸颊,缓慢地偏过头,迎上了晏凌冷澈的双目:“奴婢知错了,奴婢一时鬼迷心窍,还请王妃开恩。”
晏凌托腮而笑,懒洋洋的,她认认真真地打量白芷一眼,评价道:“小家碧玉,秀色可餐。”
“王妃?”紫苎一头雾水,不明白晏凌的意思。
晏凌将茶碗搁在桌面,似笑非笑:“白芷,我身边伺候的四个大丫鬟,你的容貌是最出众的,做丫鬟确实是大材小用,也难怪你对王爷动心。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王妃,奴婢……”眼见自己的企图被晏凌当众戳破,白芷难堪地低下头:“奴婢知道错了,是奴婢异想天开,奴婢以后再也不会了。”
紫苎匪夷所思地瞪大眼:“你想爬王爷的床?白芷,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入宁王府的时候,你还经常劝我们不要对王爷生出非分之想,那时的你是除了绿荞姐姐以外最本分的,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白芷哑口无言,她一开始的确是鄙夷萧凤卿这种花天酒地不务正业的男子,可随着时间的推进,她渐渐看到了萧凤卿不同于人前的一面。
尤其是……萧凤卿对晏凌着实太好了,好到她总是情不自禁地羡慕,甚至想也得到萧凤卿对晏凌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好。
自从心里萌发了给萧凤卿侍寝的念头,白芷越发觉得晏凌不够识大体,不够温柔体贴。
其他主母都会把自己带去夫家的丫头开脸送给夫君,唯独晏凌是异类,不仅不让萧凤卿去后院找侍妾,也没想过让她们做通房。
“奴婢真的知错了,王妃,您饶过奴婢这次吧。”白芷眼眶微红:“奴婢再也不敢了,您别把我赶出王府。”
晏凌垂眸注视着手上的琉璃镶翠玉手戒,淡淡道:“你错哪儿了?”
白芷忙哽咽道:“奴婢错在不该痴心妄想。”
“痴心妄想偶尔也是一件好事,人是得爱做梦,万一不小心就实现了呢?”晏凌微微一笑:“你最大的错误,是你的梦和你的能力悬殊太大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问题就在于,你把所有的盼头都寄托在了别人身上。”
白芷面色微变,目光闪烁起来。
晏凌瞥向绿萝,绿萝会意,看着白芷:“我前两天经过厨房,看到你跟睿王妃身边的婢女百雀神神秘秘的,后来你一直不对劲,干活儿也失魂落魄的,我便对你多留了个心眼儿。”
“绿萝把这事告诉我,我又回禀了王妃。”绿荞随即接腔:“你这几天经常抢差事,衣饰妆容也比从前讲究许多,今日王妃是故意问我们谁愿意去王爷的书房传递消息,结果你是最先毛遂自荐的人。”
白芷听着绿荞与绿萝一唱一和,彻底傻眼了。
晏凌挑了挑眉:“睿王妃究竟许你什么好处?还有,你把我的主腰偷走,意欲何为?”
“王妃……”白芷的泪珠从眼角滚落,像一颗雨露滴在花叶上,楚楚动人:“奴婢真不敢了。”
晏凌落在白芷脸上的眸光倏然一冷:“白芷,你在我这儿服侍也将近两个月了,我的性子你应该很清楚,不要逼我连最后一点主仆情分都不顾了。你若是继续守口如瓶,我有的是办法撬开你的嘴,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铁齿铜牙。”
白芷被晏凌眼底的厉色震慑,身子一颤,吞吞吐吐道:“百雀只叫奴婢偷了王妃的主腰出来……她说,反正平常王妃的箱笼都由奴婢掌管,王妃的衣服那么多,丢了一件也不会太注意,其他的,奴婢、奴婢也不知情……但,百雀问过奴婢一个很古怪的问题。”
晏凌秀眉一动:“什么?”
白芷咬唇,抬眸瞅了晏凌一眼:“她问奴婢,王妃是不是与贺兰徵质子的交情匪浅。”
一语出,众人皆惊。
绿荞三人面面相觑,顿时领会睿王妃的意图。
紫苎气怒:“好毒的计策,睿王妃肯定是想把王妃的贴身衣物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到质子那里,她想污蔑王妃和质子的关系!”
晏凌面无表情,可周身的气息仿佛冰芒凝结。
绿荞失望地摇摇头:“白芷,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你知不知道一旦睿王妃的奸计得逞,王妃她是要被皇上赐下三尺白绫的!”
“白芷,上次你弟弟因为赌债差点被赌坊的人砍掉一只手,王妃得知以后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体己钱都给了你。”绿萝痛心疾首:“你为什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了?荣华富贵的诱惑就这么大吗?大到能让你丧失掉本心?”
白芷羞愧地抬手蒙住脸,抽泣道:“并非是荣华富贵迷人眼,是王爷他……对王妃太好了!”
“王爷对我好,那也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与你何干?你算什么?”晏凌又笑了,明亮的凤眸浅浅弯起,眼底却流转着一星寒意:“萧凤卿是我丈夫,他待我好是应该的,你可以羡慕,可这并不能成为你出卖我的借口。”
白芷语塞,定定地看着晏凌,因她眸底的冷意与杀机而心惊胆战。
说完,晏凌目光一转,掠向绿荞:“白芷是国公府的人,还是母亲给我的,把她的卖身契还给她,送回母亲那儿,再将她所做的事一五一十如实告知。”
绿荞福身:“是。”
“不要啊王妃!”白芷摇摇欲坠,慌忙膝行上前拽住晏凌的裙摆,卑微乞求:“奴婢是家生子,爹娘弟弟都是靠晏家养活的,你就这样赶走了奴婢,奴婢真没活路了,国公夫人饶不了奴婢的!”
“一次不忠百次不容,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谎言和背叛,结果你两样都占了。”
晏凌冷淡地挪开自己的脚,漠然侧头,连眼角余光都没再分给白芷。
……
厅外的廊檐下。
“王爷……”白枫欲言又止地看向萧凤卿。
萧凤卿抬了抬手,示意白枫不要出声。
他缓步走到槅扇边,透过雕花方格朝内探去。
里头,白芷苦苦哀求,晏凌侧身坐着,无动于衷,他只能看见她半张冷漠的侧颜。
这一刻的萧凤卿突然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他晓得自己打这样的比方不太合适,可他偏生从白芷的下场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只是一个背叛了她的奴婢,她就能绝情如斯。
那么,换作是他呢?
他是她的枕边人,是她口中该善待她的丈夫。
有朝一日,假若她知道全部的真相,知道他对她的好掺和了利用,她还能原谅他吗?
她愿意为他妥协放弃原则吗?
只怕……
脑海中闪现过沈淑妃与沈之沛的铁口直断,萧凤卿的眸光愈加深沉,一颗心仿佛被千重蛛网所黏住,不上不下,窒息又茫然。
哭诉声不绝如缕,他始终听不到晏凌的心软。
半晌,萧凤卿抿抿唇,兀自转身离开了。
……
雷阵雨来势汹汹,直到日暮时分才堪堪罢歇,天际一抹烟紫色的金霞在农舍庄园间徐徐染开,倒映在阡陌纵横的田野上,浓墨重彩。
“王妃,丸子的肉丸来了。”绿荞端着托盘进门,看见晏凌正在给火麒麟洗澡:“这小家伙真挑剔,奴婢给它洗它还不乐意呢。”
晏凌失笑:“你连它的醋都吃?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王妃人美心善,待谁都好。”绿荞把托盘放在澡盆边,犹豫片刻,低声道:“王妃,白芷的事,您别放心上,人心隔肚皮,我们问心无愧就好。”
晏凌用毛巾裹着丸子出澡盆,丸子四肢一落地立刻自己把水珠抖干净,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到食盆旁吃肉丸,边小口吃着边偷瞄晏凌,尾巴摇摇摆摆。
“我的心情是受了些影响,不过看到它就舒畅多了。”晏凌在丸子柔软的脊背摸了摸:“白芷跟在我身边没多久,要说特别难过倒也没有,只是感慨人心难测罢了,你把白芷送回去了?”
“奴婢正要同你说这事,奴婢本来是想送白芷走的,结果白枫把人带走了。”绿荞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晏凌的面色,试探道:“王妃,王爷该不会真看上白芷了吧?”
晏凌不以为意:“不会,想来他又在打鬼主意了,既然是王爷想要,那你就不用再管。”
这时,屋外倏地隐隐传来一阵轻渺如烟的笛声,笛声清越悠扬,像乡间的明快小调。
那笛声格外空灵悦耳,曲音轻快活泼,让人听了不由得精神振奋,顿生神清气爽之感。
晏凌愣了愣,下意识快步走到槅扇边,她探头一望,怔住了。
斜阳余晖洒满庭院,白衣胜雪的男子眉眼低垂,一条长腿支地,另一条长腿曲着静静地坐在紫藤花架下奏笛,他神态散漫,手持一管碧色的玉笛,宛如活水一般的碧绿将他修洁的手指衬得精美绝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