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面对萧凤卿仿若能洞悉一切的清寒眼神,吴湘儿唯一的感觉就是完了!
她彻底的完了!
今夜这场局,原本不是这样的。
在吴湘儿原有的计划中,她买通了晏皇后身边的婢女,故意让她送贺兰徵到听雨轩更衣,之后再利用萧薇设局他们邂逅,可是……
她没想过叫百羚去死,她更没安排萧薇落水!
这些……这些都是……
吴湘儿此时很想转眸去看看晏皇后,但仅剩的理智告诉她,她不能那么做。
萧凤卿昂然而立,他依旧站在晏凌身前,暗色下宛若修罗临世,俊美的眉眼亦散发出一种妖冶的危险,仿佛剧毒的曼陀罗。
他淡淡地睇了吴湘儿一眼,就在吴湘儿承受不住他凛人的气场哆哆嗦嗦打算开口时,他的眸光径自掠过吴湘儿,停顿在小祥子面上。
众人的视线也随着他移过去。
小祥子对上萧凤卿阴翳的目光,两股战战。
他感觉血脉似乎被什么东西凝冻住,然后一寸寸破裂,寒流在四肢百骸肆意蔓延。
萧凤卿似笑非笑:“小祥子是吧?本王记得,你方才可是斩钉截铁地指认本王的王妃杀人灭口,是谁指使你污蔑王妃的?你说出来戴罪立功,本王还能赏你个痛快的死法。”
小祥子冷汗如浆,牙齿咯咯地响,他几乎被萧凤卿吓得魂飞魄散,支支吾吾道:“王爷开恩……奴才……奴才……是看错了听错了!”
萧凤卿冷笑一声:“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朱桓眉峰微微一拧,越众而出:“王爷,王妃的事既然有了转折,您也能松一口气了,审问这些奴才的活儿就交给东厂吧。”
“本王偏要自己审。”萧凤卿眉眼弯弯:“王妃曾是捕快,本王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了些刑讯的手段,今儿正好轮番耍一耍。”
朱桓笑道:“王爷您金尊玉贵,何必因为这狗奴才弄脏了自己的手?”
说着,朱桓转向沉默不语的晏凌:“宁王妃,折腾这么久,您也该累了,不如先和王爷回去休息吧。”
晏凌看都没看朱桓,盯着萧凤卿投射在地面的长影,冷淡回话:“本妃不累,本妃目下精力充沛,朱厂臣有心了,您还是去伺候父皇、母后比较好,他们的身边可离不开你。”
她此刻心情不太畅快,说起话来能舌头底下砸死人,话里话外都明晃晃含沙射影朱桓是建文帝夫妻的走狗。
也亏得朱桓位高权重多年,所以听了晏凌的嘲讽还能一派气定神闲。
萧凤卿回眸瞥了晏凌一眼,对上她清凌凌的目光,他心虚地摸摸鼻子,轻咳两声,又转过身去看小祥子。
小祥子瘫软在地,面如金纸。
萧凤卿冷冽侧眸望向低垂着脑袋的桐梓,兴味一笑:“桐梓,你睁着眼睛说瞎话,造谣中伤宁王妃也有你的一份,你是母后宫中的二等宫女,说话做事都代表着未央宫的体面,是谁唆使你诋毁王妃的?”
桐梓白着脸跪下:“求王爷恕罪,奴婢当时见郡主落水,也是一时情急就听岔了,奴婢……”她眸光一闪,突然指着小祥子:“奴婢也是听小祥子说的……”
“而且那时你也听郡主说了,不是吗?”萧凤卿冷声打断桐梓,忽然转身直面身后众人:“是本王白痴还是布局的黑手太废物?一个两个找的借口都是狗屁不通!”
“母后,”萧凤卿眼稍轻抬,勾唇晲着面沉如水的晏皇后:“吴湘儿是你的儿媳,萧薇是你的孙女,桐梓又是你宫里出来的,三个人都凑到一起了,真巧。”
“还有这狗奴才,”萧凤卿瞟了眼小祥子,转向面容晦暗的朱桓,笑意更深:“他是朱厂臣领来的,朱厂臣素来对母后忠心耿耿,这莫非又是厂臣在替母后‘分忧解难’?”
话音落地,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对峙的这三人身上打转,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一局是晏皇后设下的,结果萧凤卿一针见血挑破了。
晏皇后冷然一笑,不怒自威:“老七,你这是在笃定本宫栽赃陷害晏凌了?”
建文帝面色变幻莫测:“老七,无凭无据,你不要血口喷人,她是你母后,不是犯人。”
朱桓仍是不慌不忙的模样:“殿下误会了,是小祥子自己找上微臣要求作证的,不信的话,殿下可以问问他。”
萧凤卿漫不经心地挑挑眉:“本王问,他们就肯说实话吗?反倒是二皇嫂,”他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晲着吴湘儿:“萧薇毕竟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就这么任由别人把她抛下水来做筏子,你不心疼?”
吴湘儿眼睫一颤,有苦说不出。
她当然心疼,听见萧薇落水的那瞬间,她的世界简直成了黑暗的沼泽,御医说过,她这一生都很难受孕,薇姐儿恐怕就是她唯一的孩子。
熟料,晏皇后居然直接拿薇姐儿对付晏凌。
这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倘若薇姐儿真有三长两短,她这辈子便彻底失了指望,连摔盆守孝的人都没有。
晏凌淡淡出声:“薇姐儿,是谁教你说那些话的?你要再不说出来,你母妃就要倒霉了。”
有过晋王那一档子事,晏凌毫不怀疑,晏皇后必定会把今晚前前后后的事都推给吴湘儿。
萧薇水瞳一缩,她下意识抱紧吴湘儿,声音夹着哭腔:“皇祖父、皇祖母,我求求你们不要罚我母妃!是我故意撒谎!我以后不敢了!”
吴湘儿惶恐地睃了眼晏皇后冷漠的脸孔,连忙捂上萧薇的嘴:“别说了,薇姐儿别说了!都是母妃的错!这些事跟你没关系!”
今晚的事,无法善了,必须有只替罪羊。
听雨轩这一出戏,本来就是她先开始的,她不知趣点扛下来,过后晏皇后照样饶不了她。
因为夺嫡,吴家已和睿王有了矛盾,这回避暑,吴家无一人到场,她不能再火上加油。
吴湘儿的话一出口,四面就爆发了阵阵压抑的唏嘘,有人疑惑吴湘儿为何如此行事,一旁又有人迅速提到了晏凌法办吴承祖之事。
风骤起,拂过了晏皇后宽大的袍袖,犹如一双翩跹红蝶凭虚飞舞,煞是好看,她淡漠地望着吴湘儿,面无波澜。
场面一团乱,建文帝眉头一皱:“老七,这里人多眼杂的,先让他们散了吧,晏凌的事,朕自会给你们交代。”
“父皇,古人云‘事无不可对人言’,儿臣由衷认为很有道理。”萧凤卿扬起唇,慢条斯理地理了下袍摆:“既然是讨公道,当然是要众目昭昭才有意义,反正今天晚上出了这么多事,您赏月也没兴致了吧?那正好,咱们就把这事掰扯清楚,免得还有人说三道四,怀疑阿凌的清誉。”
建文帝念在自己确实错怪了晏凌,为了不引起公愤,遂压抑着怒气问道:“那你到底想怎么着?你不嫌丢人吗?”
他在皇位上坐了二十多年,对于人心鬼蜮也算知之甚深。
一开始不信晏凌,是他本就有成见在先,再加上萧薇的证词,他便深信不疑,目下有了证据洗刷晏凌背夫偷汉的罪名,且矛头直指吴湘儿,他这颗心顿时就偏了。
“父皇这话有失偏颇,为什么霉头触到儿臣的时候,父皇就劳师动众来审判阿凌?这会儿儿臣不过是想冲幕后黑手讨公道,父皇您就以皇家颜面逼儿臣罢休,不觉得强人所难吗?”萧凤卿轻笑一声:“儿臣就是这么锱铢必较的性子,谁让儿臣丢脸了,儿臣绝不介意把她的脸撕得稀碎踩在脚底。”
他的语气依旧是散漫平静的,最后几个字却能令人感觉到他掩藏在静漠下的杀意。
晏皇后凤眸微凝,冷冽盯视着萧凤卿,眼底同样杀气沸腾。
假若时光能够倒流,她不会留下萧凤卿,她会在这头狼崽长出尖牙撕咬自己前一击将他扼杀,绝对不给予他任何成长变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