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帝盯着晏皇后端详一会儿,把手里的奏报递给了她,晏皇后接了,细细看过,她沉痛道:“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转眸瞥向送信的侍卫:“宁王找到了吗?”
侍卫恭声:“卑职离开潭州时,段世子依然在派人大肆搜救,可结果不尽人意,王爷他还是不知所踪,后来在半途,世子又传信说……”
晏皇后盯紧着欲言又止的侍卫:“说什么?”
侍卫的头垂得更低:“说在山崖底下找到一具男尸,可那男尸因从高处坠落,面部已被损毁,根本辨不清容貌,但是他身上穿着与王爷一模一样的衣服,身量、身形也相差无几,段世子认为那并非是王爷,所以还在寻找。”
“这……”晏皇后转头看着建文帝,满面惊错,忧心忡忡:“皇上,您说怎么办?”
建文帝沉默不语,他定睛望着晏皇后。
此时的建文帝心如明镜。
萧凤卿失踪,晏皇后脱不了干系。
他的儿子,都被晏皇后杀得差不多了。
然则转念一想,萧凤卿这么多年深藏不露地诓骗了所有人,其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睿王不听话,他把睿王打发去了边关。
太子虽然替他试药有功,他还是得易储。
晋王更别提了,他对晋王也只是爱屋及乌。
这么算下来,只有萧凤卿难以搞定。
同样身为萧家人,他猜测萧凤卿或许会走上他的老路,哪怕只有丁点可能都不能放过。
萧凤卿的背后又有靖远侯府跟卫国公府撑腰,一旦起事,无论是他还是睿王都得伤脑筋,萧凤卿是极大的隐患,但他又无可奈何。
晏皇后这也算……帮他分忧了。
定下心来,建文帝的脸上亦适时露出一抹忧虑:“你觉得该如何?”
“自然还是得找老七的,”晏皇后蹙眉,抿了抿唇:“把这件事告诉老七的媳妇儿吧,还有沈侧妃也别忘了知会,不管怎么说,她们都是老七的女人,至于淑妃那儿,臣妾去说。”
建文帝沉思几息,望向了一侧的邢公公:“你去宁王府传朕的口谕。”
单公公目光一闪,躬身告退。
建文帝又抬眸看向前来报信的侍卫,没什么表情地说:“你回去让段佐再全力搜救,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他嘴上虽然下达了命令,可心里却并不希望萧凤卿平平安安。
……
浮梦园,晏凌望着窗外的夜色出神。
下了大半天的秋雨,美人蕉无精打采耷拉着。
“王妃,您怎么心神不宁的?”绿荞将一盏花茶轻轻放在桌面:“奴婢看您都坐这儿好久了。”
晏凌坦言:“确实觉得不太心安,我总有种很不妙的预感。”
绿荞近前安慰:“莫非是挂心王爷?王爷距离上次给您寄信有段时间了,最近也没再见到家信,兴许是王爷公务繁忙,信应该在路上的。”
晏凌一言不发,萧凤卿做事素来有头有尾,她倒不是担心他会遇到危险,那人是狐狸投胎的,寻常人拿他没办法。
她只是……
抬手按住自己的心口,晏凌不知该从何说起。
“王妃,宫里来人了,是单公公。”紫苎在门口喊话:“看样子挺着急的,还着人去了蔷薇苑。”
闻言,晏凌和绿荞对视一眼,绿荞连忙帮晏凌搭上披风,晏凌快步迈出了门槛。
单公公就在浮梦园的大门前站着,瞥到晏凌匆匆而来的身影,他恭敬施礼:“奴才给宁王妃请安了。”
“不必多礼。”晏凌试探道:“单公公深夜造访,可是父皇有什么吩咐?”
单公公神情晦涩,他抬眼迎视着晏凌,迟疑一瞬,终于肃声道:“段世子派人传信了,宁王爷在潭州遇刺落水,现如今下落不明。”
他只用了“下落不明”四个字,并未直言那具男尸的出现,显见是有所保留的。
晏凌的心猛然一沉,但她很快又镇定下来:“既是下落不明,那应该还有其他线索吧?即便王爷落了水,他应该也不至于就真的遭遇不测,大概只是受了伤没能及时赶回潭州。”
单公公诧异地挑挑眉,似乎是此刻才正视起晏凌,他和缓了语调:“段世子一行人的确在山崖下找到了一具相似王爷的尸体,不过结果如何,还未盖棺定论。”
晏凌眼波微动,刚提起来的心顿时又落了地,可她面上还是露出了几分悲戚:“那父皇是什么意思?母妃听说了此事吗?”
“皇后正在淑妃宫中,皇上也派了人去潭州寻找,宁王妃切莫着急,吉人自有天相,王爷一定能够化险为夷。”
晏凌还想再说什么,沈若蝶的身影突然闯进了浮梦园,她惊闻萧凤卿遇险的噩耗,当即便不管不顾地跑了过来。
看到晏凌,沈若蝶劈头盖脸责骂道:“晏凌,表哥在潭州发生意外都怪你!都是你害的!”
晏凌奇怪地睨向沈若蝶:“此话怎讲?”
沈若蝶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你还好意思问我,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的命数?你刚生下来就克死了自己的亲娘,眼下又来克表哥,我的表哥娶了你可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晏凌立刻冷了脸,绿荞愤然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侧妃还请慎言!”
“慎言?我看是某人该慎行吧!”沈若蝶不甘示弱,转向晏凌大声控诉:“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好的,一瞧就是狐媚子转世,把我的表哥迷得七荤八素,在你没嫁进王府以前,我们大家都好的不得了,你一嫁进来就全乱了套!表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
单公公眼观鼻鼻观心。
沈若蝶说的没错,萧凤卿遇上晏凌之后,确实做了不少荒唐事,起码是非常不合他身份的。
晏凌冷声驳斥沈若蝶:“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沈若蝶,你哪只眼睛看到萧凤卿他死了?多大的人了,说话也不长点脑子,传出去不怕丢了宁王府的脸?”
沈若蝶恨恨地盯了晏凌一眼:“记住我说过的话,倘若表哥有个好歹,晏凌,我同你没完!”
……
景仁宫。
晏皇后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跪地的沈淑妃。
沈淑妃的半边面颊缠裹着纱布,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异色,唇角紧抿,她这样,越发令晏皇后畅快。
“沈妹妹,白发人送黑发人固然是憾事,可你也得尽早节哀,毕竟……”晏皇后的话锋陡然一转,曼声道:“沈侧妃的肚子里还揣着一个,本宫若是妹妹,哪有心情感伤生死不明的儿子,还是着紧看住自己的孙子比较重要。”
这其中的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沈淑妃抿了抿唇,哑声道:“多谢皇后提点。”
晏皇后低眸看了眼沈淑妃的脸:“皇上本是要来探望妹妹的,可妹妹这模样有碍观瞻,本宫便只好替皇上代劳了。”
沈淑妃默不作声。
晏皇后倨傲地笑笑,转身离开,十二幅湘妃色凤尾裙上的金翎丹鸟振翅欲飞,灼痛了沈淑妃的眼。
待晏皇后离开,胡嬷嬷安慰道:“娘娘,王爷定能逢凶化吉。”
沈淑妃注视着晏皇后翩然离去的方向,扯唇冷笑:“本宫有什么好着急的?她的死期不远了,就先让她张狂几天。吩咐下去,即日起,景仁宫闭宫不出,外人问起,你就说本宫在为宁王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