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又是一片笑声掌声,剩下那砸场子的人不好意思说话,窘迫地刷着手里的手机。
两人走下台,跟攒底的两位老前辈打了个照面,却发觉老前辈的脸色似乎有些凝重,只是时间紧迫,这会儿是没工夫闲聊天了。
回到后台,沈韶光终于松了口气,他才发觉,自己这将近半个小时都是悬着一颗心紧绷着神经撑过来的。
“哥,您刚才是真冷静。”
“戏比天大,我若是怕了躲了,下一次只会更难。”话说的容易,可只有江祺枫自己心里清楚,大褂里边穿的短袖衫已经湿透了,他看似轻松的背后是用尽了浑身解数强迫自己定在舞台上。说话间他倒了杯茶,顺手给沈韶光也递去一杯。“刚才吓着你了?”
沈韶光拿起汗巾擦了擦额头,刚把身上的大褂脱下来,随即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接过了茶杯。“是有点儿慌,但是看您这么冷静,我还有什么怕的?”
谢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边进来了,他拍了拍手,笑叹着说:“挺好的,能独当一面了。”
江祺枫知道他夸的是刚才在台上的表现,可越是夸赞越是让他失落,或者说是患得患失。
没有谁会乐意在别人的羽翼下活一辈子,可真正失去庇护、自己走向惊涛海浪的时候,总会有些沮丧。
“待会儿返场唐老板要上台。”
谢言冷不丁丢下这么一句话,听得江祺枫和沈韶光两人有些云里雾里。
“因为我?”江祺枫试探着问。
谢言没有否认。“东城近来会有些变化,他应该说几句,再者下个月就是周年了,得好好宣传。”
周年?
提起这事来,江祺枫就把脑海里有关东城茶社的印象都翻了一遍。
唐崇安,家传四代曲艺工作者,东城茶社的台柱子,早年跟赵忽悠搭档合作了七八年。
只是自打赵忽悠跨界做了主持人,就没怎么回东城演出了。
四年前前,东城茶社相声社九周年之际,唐崇安把谢言从曲阑社挖了过来,两人成了一场。
记忆里东城每年周年庆典都会大张旗鼓请来各种所谓的名人助阵,其中从不缺席的一位就是这唐崇安的老搭档,如今的电视台主持人赵忽悠。
“叔,赵老师要是回来,您三位不能说群口吧?”江祺枫像是开玩笑似的问了句。
谢言眼里闪过了一抹寒光,很快又归于平静。“他早都不说相声了,他现在是主持人。”
看来谢言来到东城跟唐崇安一场也不安生啊。
江祺枫没再说话,低头喝着茶看起了手机。
其他演员演出完早都回去了,而唐崇安说是要返场,这会儿却没见着人影,只剩下三人坐在后台无言相对,各自忙活自己的事儿。
安静了一会儿,谢言突然沉声对江祺枫说:“你这会儿别忙着操心我,多想想自己。就你今儿晚上这一场,指不定还有事儿。”
第五章赌气
江祺枫和沈韶光两人下意识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疑惑。
回想刚才在台上的表现,该说的词儿都说了,该翻的包袱也翻了,算不上十全十美,年轻演员难免有瑕疵,但怎么也不至于犯大错,什么叫还有事儿?
谢言没打算替他们解惑,看似漫不经心地扭头看向窗外:“歇着吧,赶明儿你们就知道了,趁现在还得闲,多歇会儿。”
“您要不乐意说,刚才就甭提。”江祺枫跟谢言算是熟络,说起话来习惯直来直去,听他这么故作玄虚,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前边的节目还在继续,笑声掌声时不时穿透门墙传到后台,落到几人的耳朵里。
不得不说,攒底的演员确实有真本事,虽然说老前辈演出风格死板些,但要把这死板的词儿说出花儿来,每回都把观众逗乐,那是真不容易。
墙上的时钟指针慢慢走向十点整,后台闲坐着饮茶的三人都不说话。
江祺枫和谢言那是太过了解,没什么可说的,而沈韶光是真局促不安,在两位前辈面前一句话都不敢乱说。
门口多了一个身影。唐崇安不知道是从哪回来了。
“老爷子演完没?”
谢言抬眼看他,顺带听了听前边的动静,淡然答道:“快到底了,您要是返场上去,记得跟怹俩提个醒。”
唐崇安「哦」了一声,转眼看向一旁坐着的江祺枫。“你别急着走,返场的时候跟我后边上台。”
没有指名道姓的喊他,可江祺枫听得出这是在说他,还有些犹豫地皱了眉,沉下声问:“那韶光呢?”
唐崇安像是才注意到他身边还有个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年轻的孩子,带上倒是不妨事,可没这必要啊。
“早点回去休息吧,返场还用不着这么多人。”
旁人看不清楚,可江祺枫就在沈韶光边上,明显察觉他有一瞬间的失落,只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江祺枫岔开了话,苦笑道:“您这是为难我啊还是为难茶馆的服务员呢,就刚才那又是碎杯子又是撒瓜子皮儿的,怕是今儿不到十一点谁都别想走。”
“江公子什么世面没见过,还怕这个了?”唐崇安像是一点都不在意,还朗声调侃道。
没过多久就听见前边掌声热烈,想必是最后一场节目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