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拿出来大做文章,直说他坏了伦理哏的传统。
江祺枫听罢,还不至于为这事大闹一场,他深知在老先生面前年轻演员怎么都吃亏。
只是表面上不说,心里到底是不舒服的,一板一眼老艺术家的路子他不是不会,可是他不愿意拘于传统,凭什么相声就非得这么说?
他的节目,该有的铺垫全都有,该翻的包袱一点儿不差,说学逗唱、三翻四抖,哪一样都没落下,也能把观众逗乐,凭什么只因为不是老艺术家范儿,就是不够稳、就是业务水平不过关?
没有这么算的。
江祺枫心里堵着气,像是跟自己过不去,这周末的两场,一场《黄鹤楼》,一场《买卖论》,说的比后台一帮老先生都板正。
不得不说相声这门艺术就是有意思,同样是照着老词儿说传统相声,老前辈说来他们听着有趣,可让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来说就显得生硬极了,该笑的时候都笑不出来。
周六那场说完回到后台,沈韶光还有些诧异,跟在江祺枫身后问道:“枫哥,您怎么突然改路子了?”
江祺枫没说缘由,敷衍地回了他一句:“老路子不是挺好?都是你熟悉的。”
确实,沈韶光习惯了传统的风格,跟江祺枫搭第一场的时候还有些不适应,可后面两天观众的反应让他发现了问题,似乎江祺枫独有的年轻风格更适合他。
眼睁睁看着今天的演出效果不如前两天,沈韶光心里只能干着急。
毕竟论资历他比不过江祺枫,江祺枫要是决定了走回传统的老路子,他没法拦着。
到了周日演出结束,观众的反响比昨天还差,沈韶光难免有些焦急,追上了准备收拾东西回家的江祺枫,拦着他问道:“哥,这两天效果可不如头几场啊,咱真的就不考虑年轻化了?”
江祺枫不以为意道:“老先生都这么说,咱们也这么说,老先生都没错,咱们能有什么错?”
“你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谢言刚换好大褂,回头就听见他这气话,心里无奈又觉得可笑。
江祺枫脸色不怎么样,火还没下去呢,没好气地说:“年轻了他们嫌压不住底儿,老派了观众不乐还得怨我,这年头相声是不好说啊。”
谢言摇了摇头,只说:“你好好想想以前张修明都教过你什么,你到底是指着观众吃饭还是指着同行吃饭。”
第六章东城周年
三言两语,引人深思。
江祺枫手臂上还挽着刚脱下来的大褂,听了谢言这番话,低着头站在原地没动,方才还闪烁着怒意的眼中多了些思索。
后边几场演出的演员陆陆续续穿上大褂准备上台,前边两场的演员已经演完回家了。
江祺枫看了看时间,嘴角微微一抖,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以前在曲阑社他就算没有演出也会等到最后一场结束,然后跟师父一起回家。他还没试过这么早下班,真不习惯。
“韶光。”他声音不大,正好能让不远处的沈韶光听到。
沈韶光抬起头,对上了一双略显疲惫的目光。“哥您喊我?”
江祺枫问他:“喝酒,去吗?”
沈韶光只犹豫了一会儿,很快就点头答应了。
——
在朦胧的月色映衬下,首都的繁华展现的淋漓尽致。江祺枫料到周末肯定容易堵车,所以今天没开车出来。
刚才他喊沈韶光去喝酒,其实没想过去什么酒吧迪厅,他习惯了安安静静听戏喝茶,不喜欢这么闹的地方。
从东城茶社出来,两人在夜晚的灯光下穿过了僻静的街巷,路上也看见了几间不知名的酒吧,两人都没进去。
就这么闲晃悠了一阵,终于看见了一家没什么人的大排档,江祺枫仔细打量了一番这附近的环境,还算是满意的。
“就这儿?”
沈韶光也不挑剔,看了一眼就答应了。“成,我不挑。”
两人进了店里,找靠窗的位置坐下,江祺枫仔细看了看菜单,心里大概有数了,然后转手递给坐在对面的沈韶光。
沈韶光却是直接摆了摆手,把菜单放在桌上,道:“您点就行,我跟您一样。”
江祺枫犹豫地看了他一眼,啧啧叹道:“那我点了,待会不爱吃可别怪我。”
话音落罢,他招手喊来服务员,点了两碗面、两瓶啤酒。
下单之后冰啤酒很快就送来了,沈韶光伸手满上两杯,把其中一杯推到江祺枫面前。
他看得出江祺枫心事重重,于是缩回手时迟疑了片刻,没忍住小声说道:“要是有什么事儿,咱们可以一起商量,您别都自己扛着。”
江祺枫接过啤酒,指尖触及透着寒意的玻璃杯,又灌了一口杯中冰凉的啤酒,方才满腹的不甘也好烦闷也罢此时都冷静了不少。只见他呼出一口浊气,问道:“你觉得咱们往后应该怎么选择?”
摆在他们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顺应大多数老前辈所坚持的传统,继续一板一眼地说词儿。
二是回到头两场的状态,凭借自己的风格勇于创新,给传统节目增添一点年轻气儿。
沈韶光年纪不大,可他也懂事理。观众明显爱听有新意有朝气的风格,一成不变坚持传统或许能落一个「老艺术家」的名头,实际上这个名头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