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祺玉往里屋瞥了一眼:“我爸呢?还在磨戏呢?”
“可不嘛,开春就要演出,到现在还在改本子。”温妈妈叹了口气略带埋怨地说。
江祺枫突然有些好奇了:“听说那出戏还是您写的?温先生还改啊?”
温妈妈垂下了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他总嫌我武戏写得太秀气,非得自个儿再修一遍。”
说着又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笑意。“但他润色之后戏词确实豪迈,那种磅礴气势是我学不来的。”
江祺枫看得有些感慨,这对夫妻几十年过去了,还能这么浓情蜜意,确实是伉俪情深啊。
温妈妈很快就恢复了神色,十分温和地说:“老头儿估计还得磨蹭俩钟头,要不让温闰带你去他屋参观参观吧?你们搭档之间也能更加熟悉些。”
江祺枫还没说话,温祺玉抢先答应下了。
“得嘞!您记着催催我爸啊。”
温祺玉就这么拉着江祺枫进了自己房间,自打他搬出去住之后这屋空了很久,但温妈妈时不时打扫,屋里摆设整齐、一尘不染。
江祺枫被进门左边的一大面墙惊住了,这一面墙上全是书架,上面什么书都有,从武侠小说到史书经籍,从京剧研究到天文科学。
“你……涉猎挺广啊。”
“要不怎么说了相声呢?”
相声演员确实是得什么都知道一点儿。
江祺枫走进去随手翻看了一下,在京剧相关的那一部分停了下来,开始仔细翻阅。
“怎么,你这么感兴趣啊?”温祺玉往后一仰,以一个大字型躺在了床上,侧着头看向他。
江祺枫点点头:“我这人无趣得很,除了相声就爱喝个茶听个戏。”
突然,他在众多陈年旧书中看见了几本打印订装的册子,下意识就取下来看了一眼。
他没想到,这是一份零六年的新编戏策划案。
这下有些尴尬了,这看起来不是他该看的东西,但他又已经拿下来了,还确实有些好奇……
“这个我能看吗?”江祺枫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
温祺玉没有察觉到他的迟疑,眼皮子都不动一下,大手一挥:“摆那儿的都能看,没啥见不得人的。”
江祺枫仍有些犹豫,但一想过去这么多年了,应该也没什么机密不机密了。于是他轻轻翻开了文件,细看了几页。
这出戏他有点印象,当初还挺红的,口碑也不错,但印象中剧情走向跟这策划案上的似乎不大一样。
或许这是初稿,后来修改了吧。
江祺枫继续翻看着,但在看到其中一行的几个字眼时突然有些惊诧。
“你爸那会儿已经是团长了?”
零六年,那时候温祺玉的父亲才不到四十吧?
这么年轻就当上团长,应该广为人知才对,可他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这话像是戳中了温祺玉的一块心事,沉默了半晌,迟迟没有回应。
江祺枫没等到回答,不免心生疑惑,下意识回头看他脸色。这脸色,不大好看。
“怎么了?”他试着问。
温祺玉低着头,心情也突然有些低落,声音闷闷的,一笔带过了一桩许多年前的旧事。
“当年,我爸只当了不到一个月的团长,就被撤职了。”
江祺枫听了心里一惊,一句疑问脱口而出:“为什么?”
第五十三章不是一个人的舞台
这事情说来已经很久远了,零六年的温祺玉还不到十岁,即便这件事在他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记,可有些细节已经模糊。
他目光放空,回忆了半晌,才悠悠说道:“那时候我爸刚当上团长,团里就在准备排你刚看到的那出戏,那出戏从头至尾都是我妈独自创作的。”
这么听来似乎是一件好事,夫妻合作,理应琴瑟和鸣。
“但很快就有人质疑了,他们说这戏的格局太小,还得修改,他们要请另一位前辈参与。我妈不愿意了,她不同意不相干的人改动她的心血。”
江祺枫回忆了一下,那戏唱的是将军受命出征,攻破敌国国都,救下国破家亡欲轻生的公主,二人暗生情愫,而将军功高震主最终被君王赐死,公主殉情。
没记错的话,温祺玉的父亲演的是将军,他母亲演的是公主。
难怪会不愿意。
温祺玉继续说道:“当时为了修改情节起了很大争执,另一位前辈强烈要求在前面加一段将军与君王意见不和的戏码,君主好战喜功,而将军不愿生灵涂炭。”
江祺枫一愣:“这两人人设是不是反了?”
“我爸妈也是这么想。”温祺玉无奈地笑了笑:“那天是在酒桌上,我爸还把我带去了,结果他们喝多了,我爸脾气又冲,听不得人家批评我妈,在酒桌上就大打出手。”
江祺枫心里一惊,那时候温祺玉才多大?不到十岁吧?看到这种场面怕是要留下心理阴影……他突然想起初次相识,温祺玉就是被打架的场面吓得失了魂。
温祺玉声音沉了几分:“那天之后,我爸刚当上的团长,就被撤了,若不是我妈到处好说歹说,连戏也留不住。”
谁都有年轻气盛的时候,那股子冲劲儿可能一冲上青霄,也可能撞上南墙鼻青脸肿。
两人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