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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琛是个自来熟的家伙,才认识第一天,阿落就被他拉着逛遍了整个广陵城,然而不管走到哪儿,阿落始终是一副郁郁寡欢的表情。不论是食肆中令人垂涎三尺的美味佳肴,还是集市上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从被师淮抛弃的沮丧中振作起来。
为了逗阿落开心,朱琛使出了浑身解数,却都逐一宣告失败。朱琛实在拿他没辙,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眼前这个叫做阿落的“姑娘”笑逐颜开。
最终,他不得不祭出了杀手锏——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朱琛神秘兮兮地道。
当朱琛拉着阿落来到朱家最引以为傲的藏剑阁,将形形色色五花八门的兵器展示在阿落面前的时候,朱琛第一次在阿落的脸上看到了兴奋的神色。
“哇!好多兵器,这些全都是你的吗?”阿落顿时眼睛亮了,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神采焕发。
“是我爹的。我爹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兵器。”朱琛得意地道,“下个月我们朱家还要举行一场试剑大会呢。”
“试剑大会?那是什么?”阿落奇道。
“顾名思义就是比试谁铸造的武器最厉害咯,到时候全天下的铸剑师都会慕名而来,场面一定很壮观。”
阿落目瞪口呆地注视着那一件件寒光四射、锋芒毕露的兵器,尽管其中的大多数阿落连名字都叫不上来,但不知为何,此刻他竟有些热血沸腾。
他环顾四周,最终视线落在一柄古朴厚重的大剑上。与周围一众神兵利器相比,这柄被放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的大剑看上去并不是最锋利的,更无甚特色,即便如此,它还是吸引了阿落的注意力。
阿落走了上去,轻轻抚摸着剑身。
“这是什么剑?”阿落问。
“我也不知道。”朱琛耸了耸肩,“我爹的收藏品,我哪记得住名字啊。”
抚摸着冰冷的剑身,阿落的眼前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师淮的身影。
“原来你这么喜欢兵器,早说啊。”朱琛见阿落怔怔地望着那把大剑出神,以为他看上了这把剑,便道,“喜欢就随意挑一把,我让爹送你便是。”
“真的吗!”阿落眼睛一亮,随即很快又暗淡了下去,“不,还是算了。”
“怎么了?”朱琛奇道,“有何不妥吗?”
“师淮说过。君子不夺人所爱。”阿落摇摇头,“这是你爹的收藏品,我不能要。”
“师淮是谁?”朱琛问,“是你什么人?”
“是我……”阿落话说到一半,忽然怔住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竟不知该如何向外人说明自己与师淮的关系。
朱琛却像是懂了什么,歪了歪头:“该不会是今天送你过来的那个人吧?”
阿落一惊:“你都看到了?”
“书院这么小,傅先生和你们在门口说话,我们当然看得到。我还以为他是你爹呢。”朱琛似乎也有点糊涂。
“他不是我爹。”阿落想了想,斟字酌句地道,“他是我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
朱琛皱了皱眉头,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
尽管朱琛很大方,但是阿落最终还是婉拒了朱琛想要把大剑送给自己的好意。
其实自己并非对这把大剑有多么喜爱,只是在看到它的时候,阿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师淮。
包括朱琛在内,竹西书院的弟子大多住在书房,唯独阿落例外,傅先生特地将他安顿在东边一座小园里。这晚,阿落回到房中时已是夜阑人静,他挑起一盏孤灯,精疲力尽地扑倒在床上。
今天被朱琛拽着跑了大半个广陵城,阿落只觉得这两条腿都快要不是自己的了。如果是往日,平时再怎么累,只要回到家里抱着师淮撒一个娇,疲劳就会顿时烟消云散。可是如今,他身边空无一人,既没有人让他抱,也没有可以撒娇的对象。
阿落只能将挂在脖子上的那块幽蓝色的石头捧在掌心,怔怔地发着呆。
对阿落来说,青嶙石就是师淮的化身。师淮不在的如今,他也只能对着这块不起眼的小石子倾诉。
——师淮是你什么人?
白天里朱琛的那一句话在阿落的脑海中不断回响。
在回答朱琛这个问题的时候,阿落说师淮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其实,这句话他只说了一半。
“师淮不仅是最重要的人,也是我最喜欢的人。”阿落将青嶙石握在掌心,叹了口气,“但是对师淮来说,我到底算什么呢?”
阿落记不得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半梦半醒间,他听到了一串轻轻的脚步声,似乎有什么人走进屋里,站在床边,悄悄地将落在地面的被褥捡起来,盖在自己身上。
阿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依稀看到的是那张熟悉的面孔。
“师淮!”
阿落又惊又喜,可就在他大叫一声坐起身来,抓住那人的手时,他才发现眼前之人并不是师淮,而是傅先生。
“傅先生?”阿落大失所望,
', ' ')('“怎么是你?”
傅先生并不介意,笑眯眯地道:“孩子,我看你今日在外面跑了一天,想必是累了。来,吃点甜豆花吧。”
说着,傅先生将一碗甜豆花端到了阿落面前。
阿落惊讶地睁大眼睛:“傅先生,您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甜豆花?”
“师大侠临走之前特地吩咐过我。”傅先生捋着胡须道,“他说你最爱吃甜豆花,累了不开心了,一碗甜豆花下肚,就什么情绪都没了。”
阿落将甜豆花捧在手里,听了傅先生的这一席话,眼眶忍不住又红了。他勺了一勺甜豆花,塞进嘴里尝了尝,豆花嫩嫩滑滑的,使他的整颗心都跟着甜了起来。
“傅先生。”吃着吃着,阿落忽然开口道,“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想问什么?”傅先生道。
阿落抬起一双好奇的眼睛:“师淮是您什么人啊?”
傅先生闻言微微一笑,仿佛被阿落的问话勾起了往事,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师大侠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阿落微微睁大眼睛。
傅先生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望着夜幕中一轮明月,娓娓道来。
“我本是卫国人,三年前,卫国遭岷国入侵,一时间战火四起,民不聊生。我也不得不背井离乡,举家迁往广陵,途中不慎与小女离散。小女走散后险些被沿途的流民恶贼凌辱。幸得师大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手刃恶贼,小女的身家性命才得以保全。后来师大侠又护送小女来到广陵,我们一家才终于得以团聚。”
听着傅先生的描述,阿落脸上满是向往之情,他开始在脑中描绘起师淮与恶贼搏斗时那英姿飒爽的场面。
看来自己猜的果然不错,师淮不仅仅是一位鼎鼎大名的铸剑师,也是一位行侠仗义的剑客。
“我就知道,师淮一定是个一顶一的大英雄!”阿落自豪又兴奋地挺起胸膛,师淮被夸令他与有荣焉。
“是啊,我也很欣赏师大侠这样顶天立地的好男儿,甚至想过将小女嫁给师大侠,以报答他对我们一家的恩情,不过师大侠却称自己早已立下终生不娶的誓言,拒绝了这门亲事。”
“终生不娶……”阿落听到这里,不禁心中一动,“这又是为何呢?”
傅先生摇摇头:“我曾经以为师大侠已有家眷,又或者心有所属,可是不论我如何打听,师大侠始终讳莫如深。我见他心意已决,便也不好再强求。”
“所以,傅先生之所以答应照顾我,也是为了还师淮这份人情?”阿落又问。
“你可以这么认为。其实只要是师大侠的请求,我就没有不帮的道理。”
阿落垂下脑袋,撅着嘴巴道:“哼,千里迢迢地跑到广陵来,就为了把我丢在这么一个地方,他可真不嫌麻烦。”
傅先生转过身来,笑道:“孩子,这你可就错怪师大侠了。他来广陵其实另有目的。”
“什么目的?”阿落抬起头来,一头雾水地望着傅先生。
“详细内情我也不清楚,师大侠只说自己来广陵调查一些事,期间危险重重,所以不能把你带在身边。”
原来师淮把自己留在这里,竟是出于这样的原因?
阿落有些不敢相信,眼睛睁得大大的:“傅先生,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傅先生坐在阿落身边,温柔地抚摸着阿落的脑袋,“所以孩子,别胡思乱想,好好念书,耐心地在这儿等上个十天半个月,我向你保证,过不了多久,师大侠一定会回来接你。”
傅先生一席话像是给阿落吃了一颗定心丸,让他瞬间燃起了信心。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好好听话。”
说着,他捧起碗,一口气将甜豆花吃了个干干净净。
与傅先生的一番剖心置腹的畅谈彻底打消了阿落心中的杂念。从那一日起,阿落一改颓靡不振的态度,每日勤奋读书,刻苦训练。他本就头脑聪明,悟性极佳,只要肯静下心来用功,各方面都进步飞快。
在学业方面,原本在所有院生当中资历最浅的他,竟是最先将所有课程修完的人,从《礼记》到《春秋》,他不但烂熟于心,还能与傅先生对答如流。与此同时,琴棋书画他也样样没有落下,而在弓马骑射上阿落更是一骑绝尘,无人望其项背。
时间飞逝,一晃眼,一个月过去。
林花谢去,留下的是满枝新绿。时雨过后,青草池塘处处都是蛙声。
湖面上一叶轻舟由远及近而来,师淮头戴竹笠,伫立船头。船还未靠岸,远远地就能听到岸上传来的阵阵嬉笑声,一群少年人在竹西书院外的草地上奔来跑去,似乎正在玩蹴鞠。
只见一只鞠被踢得腾空而起,紧接着人群中一个轻盈的身影一跃而上,倒钩一脚,一招流星赶月将那只鞠倒扣入场地中央的球杆网兜之中。
鞠落入网中的瞬间,场中顿时响起了一片喝彩声。那进球之人身轻如燕地落了地,束在后脑
', ' ')('勺的马尾飒爽一甩,不是别人,正是阿落。一个月过去,他出落得越发高挑,俨然已是一位神采飞扬,钟灵毓秀的少年郎君。
“朱琛,你输了。”阿落一脚踩在鞠上,伸出手指勾了勾,“输了的人脱了衣服围着书院跑三圈,这可是你说的。”
周围的院生们也跟着起哄,谁不好奇堂堂广陵朱氏的贵公子脱衣裸奔究竟是怎样一副精彩的画面?
朱琛臊得脸发烫,将阿落拽到身畔,小声道:“好兄弟,咱们打个商量,能不能饶了我这一次?”
“哦,这个时候你知道打商量了?”阿落眯着眼睛看他,“之前你当着大家的面扒我裤子,害我当众出糗那一次,怎么就没想过要跟我好好商量?”
“谁让那时候我一直以为你是女的,不亲眼验证一下不敢相信嘛。”朱琛双手合十,央求道,“大哥,落爷,我错了,你要是觉得不够,揍我一顿出气也好啊。”
阿落哼了一声,一把揪住朱琛的衣领,道:“看在你态度还算诚恳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你的道歉,全裸大可不必,但是上衣嘛,还是得脱!”
说着,阿落将朱琛一把推倒在地,腿一跨骑在朱琛身上,不由分说地动手去扯朱琛的衣衫。
“喂!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别乱来啊!”
朱琛大惊失色,像个要被侵犯的良家妇女一样大声抗议,双臂交叉在胸,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身体,阿落哪里肯轻易放过他,伸手去挠朱琛的痒痒,趁朱琛松手之际扒拉他的衣衫。朱琛被他搞得面红耳赤,两人就地扭打起来。
而剩下的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院生们更是兴奋,在一旁不停起哄。
“阿落!千万别手下留情,快扒了朱琛的衣服!”
“就是就是,谁让他当初耍流氓扒你裤子,此仇不报非君子也。”
众人嘻嘻哈哈笑成了一团。
即便目不能视,听到这里,师淮也不由得沉了脸色,皱起了眉。
最终,朱琛还是被阿落扒光了上衣,在众目睽睽下哭丧着脸绕着书院跑了三圈。
等他好不容易跑完了三圈,气喘吁吁地回到原地时,他左看右看,阿落已经不见人影。
“咦?阿落人呢?”
“刚刚人还在这儿的。”一个院生答道,“忽然一阵箫声传来,阿落大叫一声,掉头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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