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刚弯下身体,还没来得及入座,就听得有人呵呵笑着说:“兄弟,这就是你从云启得来的宝贝吗?”
这声音有些耳熟,襄阳还没细想,却已经感受到身边的可蓼微微一颤,顺着她苍白惊慌的脸庞襄阳仰头望着来人,不觉一惊,这人就是自己晨时见到的男人,而此刻他那双猥琐的眼睛正色眯眯的粘在襄阳的身上,襄阳反感的别过脸去,只当没看见,拓跋也不甚友好的斜睨着他,口气平淡地问:“你今日似乎很闲,南院不忙吗?”
南院?想到早上听到少主的称呼,现在又说到南院,襄阳自然知道了眼前之人的身份,没错,此人便是南院大少主——拓跋铮,他与拓跋乃是远房堂兄弟,可虽说是亲戚,却并无半分相像,拓跋生得又高又挺拔,而拓跋铮虽然也高大,却粗壮肥厚,两人相比之下,实乃一个天,一个地。
“听说云启的花木兰要来,怎么也要抽空看一看呀!”拓跋铮咧嘴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着:“这云启果然不乏美女,如此上等货色轻易就能送出,实在好得很,下次如果兄弟再去,便把我也带上,我定也好好挑上几个。”拓跋铮满嘴污言秽语,让襄阳顿生反感,恨不能用针上下缝上几回,再不留半点儿空隙。
拓跋铮还在满口涂抹横飞地说着,拓跋却突然站起身,毫不客气道:“萨奇,你是在嘲笑我娶了云启的女子吗?难道我拓跋仅是那种只要别人送了,就会看上眼的好色之徒吗?如果是那样,只怕我的后宫都要挤满了。”
拓跋铮讨了个没趣,脸上下不去,青一阵,白一阵,扫过众人嘲笑的嘴脸,懊恼极了:“拓跋,你我都是属国的少主,所不同的是,你管辖北院,我管辖南院,北院虽属属国军事要地,可你也别忘了,没有南院,你北院也同样不复存在,少拿一副上者的样子瞧人,我心情好称你一声兄弟,心情不好,你他妈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是吗?我到要瞧瞧你南院不在,我北院怎么就不能生存!”拓跋冷笑一声,根本就不把眼前这个叫嚣的草包放在眼里,这进一步激怒了拓跋铮,他血液上升,胀得满面通红,突然倏地从怀里掏出弯刀,便要和拓跋拼个你死我活,众人大惊,忙上前劝架,拉的拉,劝的劝,总算让他平复了怒火,一屁股坐到旁边,独自生着闷气。
看到此种情景,襄阳不觉好笑,原以为这是一个团结的民族,没想却也和云启一样窝里斗,如此看来,云启并不是全无希望,班羿,你一定要坚持下去,终有一天你会看到希望的。
“少主,大家都瞧着呢,您消消气,别让人看笑话了!”荙愿悄声在拓跋身后探身讲,拓跋瞄着他,沉声道:“随他们的便,既然来,想必都是瞧笑话的,我就满足他们。”
“少主,您这样让襄阳姑娘怎么下台呀!以后还要接触,总不能断了来往吧!”荙愿这话让拓跋一怔,确实没有考虑周全,转头望望襄阳,她一脸事不关己看热闹的样子,着实让拓跋心灰意冷,拿起一碗酒,他用力将襄阳拽起圈入怀中,冲着众人高声道:“各位,我宣布再过三日便是我的大婚之日,我要在属国辽阔的草地上举行最盛大的庆典,让熊熊的火焰燃烧三天三夜,让庆祝的歌声传遍整个沙漠!”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襄阳刹时间愣住了,她没想到婚期居然会安排得这么仓促,仓促的让她乱了思绪,仓促的让她隐隐痛苦,拓跋虽对众人举着酒碗,却从揽着她的手里能感觉到对方的不安和彷徨,没错,这就是他想要的,既然不肯臣服,那么就害怕的颤栗吧!
三天的时间实在是仓促,不过北院大少主的命令谁又敢说不成呢!拓跋专门命人腾出了靠近院中景色最好的房间作为新房,同时也作为襄阳以后的居住之地,还特别起了相对襄阳名号的名字——木兰苑。
整个房间的布局精致豪华,貂皮绸缎的喜被铺在红木雕刻的兰花床上,红色纱绸一层层将外环围绕起来,亦幻亦真,似梦非梦。
一早小羽便死活拉了襄阳来瞧瞧,看看还需要什么准备,襄阳磨磨蹭蹭,随着小羽的托拽勉强来到了木兰苑,看着院内的风景独自愁楚,小羽却不理解,只一个劲儿夸赞这里景色多美,空气多好,襄阳全当没听见,径直走到房间的门口看着“木兰苑”三个字发呆。
“呦,说是不稀罕,实际早等的不耐烦了吧!”突然一个娇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襄阳皱眉转身去看,却是那天见到坐在拓跋身旁冷眼瞧自己的美人。
只见她和可廖两人并肩走了过来,便走她还边说着:“姐姐,看到了吗?你还说来帮帮忙,看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人家自己可惦记着,比我们操心,看来是我们杞人忧天,多管闲事了!”
“妹妹!”可廖拉拉她的衣角,伸手握了她的手,带她来到襄阳的面前,微笑着:“襄阳妹妹,我们只是想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无意打扰。”
“姐姐可千万别这么说。”襄阳回答着,眼睛却依旧瞥着那个娇媚不甚友好的美人。
可廖察言观色,忙向襄阳介绍:“瞧我多糊涂,那天只顾着和你说话,即忘记给你介绍了,这位是柳云妹妹,总是嘴直口快,却并无恶意的。”
“是吗?”襄阳总算把目光挪回来,落在了可廖脸上,微微笑着,可廖一愣,这眼光透出的灵气让人不觉震慑。
柳云从旁听着,自然知道这个襄阳不简单,心下厌恶,推一把可廖道:“咱们还是走吧,别人好像并不欢迎咱们,在这里反而碍眼了。”
可廖嗔怪的冲柳云轻轻摇摇头,然后转头不好意思地向襄阳笑着:“妹妹末要见怪,我们也就不打扰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妹妹千万别客气,等妹妹嫁过来,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怎么会呢!姐姐多心了!”襄阳客气的点头,躬送她们走了。
小羽这时才松口气,撇撇嘴道:“小姐,那个叫什么柳云的妃子好像和小姐过不去似的,你瞧她说话的口气,实在可恨,不过,可廖妃到是又温柔又大方,人也很善良,我就瞧着她好。”
襄阳淡淡笑了笑,挽住小羽的胳膊:“我们也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瞧的。”
走在回去的路上,可廖低声劝解着柳云:“妹妹,刚才那般说话实在不应该,那襄阳妹妹远离家乡,没有半个亲人,来到这里本就委屈,我们不说帮她,可也不该欺她,这样反倒显得我们小肚鸡肠了。”
“我,我只是心里过不去,并不是有心和她闹别扭。”柳云瘪嘴道:“本想有我们两个伺候少主就足够了,谁想少主偏偏又从云启要来个什么花木兰,如果是个公主也就罢了,却只是一般人家的女子,心里自然屈闷的慌。”
“你呀……”可廖摇头笑了,但心下襄阳犀利灵动的眼眸却怎么也挥之不去了。
篝火早已经在广阔的草原上熊熊燃起,照亮了半个天空,篝火四周人山人海,不论是贵族还是贫民百姓,都翘首以盼,这个能让属国的战鬼北院大少主看入眼,并大肆庆祝的女人到底是怎么一个样。
“妹妹,你怎么不高兴?”可蓼透过火红的火光,看到身旁的柳云闷闷不乐,柳云转过头来,似是嘲笑一般地说:“姐姐是没有心吗?这样的场面怎么能够高兴得起来,想当初你我嫁进来的时候,也没有这般的隆重,而且,一来就被封为正妃,这云启的女子,到底用了什么妖媚之功,能把少主迷得晕头转向。”
“妹妹,不要再说了!”可蓼伸手制止了她,看看四周,才小心地说:“妹妹也就在我面前发发牢骚吧,要是让别人听见了,岂不是自寻死路。”听可蓼这么说,柳云顿时吓绿了脸,忙左右看了,见并没有人注意她们,这才放下心来,再不言语了。
房内的襄阳坐在铜镜前,迟迟不愿打扮,一头乌发没有任何装饰的垂在脑后,小羽站在她的身旁干着急:“小姐,快快打扮了吧,别人都等着呢!”襄阳漠然地拿起木梳,梳了两下又停了,泪水从眼眶里嗒嗒滑落,小羽看着心疼,伸手接过木梳劝慰道:“小姐从此也就安了心吧,我瞧那北院大少主长的仪表堂堂,英俊潇洒,到也是个英雄人物,想他为小姐举办如此盛大的婚礼,就知道他对小姐的心意,如若被这样一个男人疼着爱着,还有什么好怨的呢?”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襄阳忽然恼怒的打掉小羽为自己梳头的手,站起身烦躁的踱到桌前,看着桌上艳红的喜袍和凤冠,她拿起凤冠便要砸下,小羽急忙跪倒拦住:“小姐,您如果不想嫁,我们就走吧,如果跟皇上说,皇上一定会接您回去的。”
班羿?襄阳一愣,怅然若失,颓然坐回椅子中,自己怎么又任性了,为了云启百姓得以安宁,这样一点儿小小的牺牲又算什么呢!回身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忍住心里的万分不愿:“小羽,快些为我梳头吧!”
“小姐?”小羽还有些恍然,但看到小姐已经开始描眉画唇了,她高兴的起身忙为襄阳梳起头来,长长的发丝挽了起来,这就注定襄阳从此成了他人妇,不再是个自由的女儿家,穿戴整齐后,看着美丽端庄的小姐,小羽突然感觉到襄阳长大了,不再是过去那个小小的孩子了,泪水不觉溢于眼角,襄阳见小羽如此,嗔怪道:“我不哭了,你反倒自己哭起来了。”说着,她起身拉住小羽:“我只当你是我姐姐,为了我,你耽误了女儿家多少青春,误了自己的终身,他日我一定为你挑一个德才兼备的好男儿与之相配,决不会让姐姐孤独终老。”
“说什么呢!今天是你出嫁的日子,怎么说到我头上来了。”小羽羞红了脸,拿起喜帕便盖了襄阳的头,襄阳只觉眼前一红,隐忍了多时的泪又哗哗落下,咬了唇,不让小羽知道。
两人刚刚收拾停当,正要出去,却听的敲门声:“少主妃,少主让奴婢送来了喜服,请少主妃换上。”
喜服?襄阳奇怪了,小羽拉开门看到一个小丫头抱着一叠属国民族的喜服,一愣,急急问:“怎么是穿这个?”小丫头哼哼唧唧的也说不清楚,襄阳忽地掀了喜帕甩到地上,一把夺过那丫头手中的喜服,掼了出去,只对小丫头厉声道:“你回去告诉你们的少主,我是云启的女子,必是穿云启的衣服,否则绝不出嫁!”小丫头吓得头也不回的跑了,襄阳愤愤坐到椅子里,生着闷气。
小羽看着门外满地的喜服,再看看襄阳,知道她心里有气,想要去捡也不敢,这时有人过来弯身将衣服一件件拾了起来,一瞧居然是欧阳宇,他把捡起来的衣服拍干净,默默走进来,递到襄阳的眼前,襄阳抬眸望着他,他亦用明亮清澈的眸子望着她,也不说话,无奈接过衣服,襄阳叹口气道:“你也赞成我穿这属国的衣服出嫁吗?”
“穿与不穿,小姐心里不是已经有了决定了吗?”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襄阳一怔,盯住他细瞧,这个人很特别,安静不张扬,处事却自有一套,这样的人不应该跟了自己,而是应该留在班羿的身旁,将来必能助班羿一臂之力。
正发呆间,突然襄阳被人一把拽起,还不容她多想,一只手就伸到胸前粗暴的为她宽衣解带,襄阳吃了一惊,伸手拦的时候,另一只手已经先她一步,拽住了那只可恶的野蛮的手。
“你想干什么?”欧阳宇抓住拓跋的手腕,瞪视着他,拓跋冷笑道:“怎么,没想到我拓跋的妃子有这么多人关心,让我真是感动呢!”欧阳宇松了手,低头道:“在我的眼里,只有小姐一个主子。”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拓跋不屑的斜睨着欧阳宇,在回眸瞧着襄阳,沉声道:“听说你不要穿我属国的衣服,是这样吗?”
“对,我是云启的人,今生只穿云启的衣服。”
“襄阳!”拓跋一声断喝,制止襄阳继续说下去,他怕自己会杀了她:“你真的非要如此吗?这样一次次忤逆我,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襄阳浅笑:“我早已经是没有生命的躯壳,死和活又有什么区别呢?”
“好,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拓跋咬牙切齿,手中稍一用劲,襄阳便被狠狠地甩出了房间,摔得七晕八素,胳膊火辣辣的疼,欧阳宇见此,哗啦抽出长剑,对上了拓跋,拓跋冷冷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惧怕:“好得很,今天就好好较量一番吧,如此我便师出有名,定让云启血流成河。”拓跋真的生气了,他那冷冷的双眸镀上了一层寒霜,墨黑的眼瞳幽幽深不见底……
一怔,襄阳忍着疼痛从地上踉跄爬起,小羽扑过去扶她,她吸口凉气避开了,走到拓跋面前忍气吞声道:“我愿意换属国服,你出去吧,我现在就换!”
“哼,云启的女人都这么不识好歹吗?”拓跋瞥一眼襄阳,冷淡的转身走了出去,欧阳宇担心地看着襄阳,襄阳勉强的给了他一个微笑,然后命小羽关了门,吱啦一声,木门被关上了,两个男人站在院子里,分外眼红。
拉下衣服,襄阳皱起了眉头,胳膊上的皮肉被擦掉了一大片,滴滴鲜血慢慢的渗了出来,小羽拧好湿毛巾,走过来一看到这伤,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小姐,让你受苦了,当初你就不应该答应皇上,宁死也不嫁,现在也不会受这伤了,自从你来到这里,吃了多少苦呀,先是为我受了箭伤,险些丧命,如今到好,大婚之夜,竟被自己的夫君狠心对待,亏了老爷从小就锻炼着你,否则这还能有命吗?”
看小羽愤愤不平的唠叨着,襄阳咬牙脱了衣服,换上属国新娘装,大红的圆领束腰长袍,下蹬大红的软底靴,腰间一圈银质小铃铛,哗啦啦直响,头带小绒球连结成串的顶冠,顶冠两旁细细密密用银丝纠缠,顺着两鬓而下,最下面分别吊着一个稍大些的银铃铛,襄阳穿上后,说不出的清纯姣俏,柔美动人,小羽看直了眼,只一个劲的点头。
“小姐,这盖头还盖吗?”小羽指着一旁的大红盖头,襄阳斜眼看了看,撇嘴摇头:“不需要了。”起身她拉开了门,门外两个瞪眼的男人回过头来,不觉都张了嘴,怎一个美字能形容,拓跋上下打量后,满意的点点头,上前伸出手来,襄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把手递了过去,拓跋毫无温柔的用力握住,然后俯在她的耳边冷声道:“你很美,这件衣服很适合你,我的新娘!”襄阳一颤,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欧阳宇沉默了,小羽拍拍他:“走吧,听说篝火旁很热闹,我们也去凑个热闹吧!”
摇摇头,欧阳宇落寞的转身,消失在后院里,小羽感到莫名,无奈自己转身追着小姐而去。
夜色越加深了,空中宝石般的星星闪烁着迷人的光彩,地上篝火照天,胳膊粗的木头在熊熊烈焰中噼啪作响,大漠豪情的女子放声高唱,围绕在火堆周围的人们欢呼雀跃,一坛坛美酒倒进了酒碗中,在清脆的碰撞中一饮而尽,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火光的映照,人们的脸颊都红彤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