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庄上的日子,秦念汐过的并不如意,自冯嬷嬷和马嬷嬷撕破画皮,露出了自己的伪善真面目后,她俩就懒得再敷衍秦念汐了。
秦念汐倒是并不觉得耿耿于怀,反而乐得无事,每日除了研修典籍或是钻研精进医术,在偶得清闲之时也会想到,几日前的那一晚,沈元修夜闯她的闺房,在她额头上落下的那深情一吻,然后那吹弹可破的脸颊就不自觉得越发滚烫起来。
可是茗烛却没有那么好的性子,她的脾气仿佛年节时燃放的爆竹,见点火星就要被引燃,终于在灶上再一次送来残羹剩饭的时候爆发了。
她怒气冲冲地把饭端到了秦念汐面前,委屈地说道:“姑娘,你看看她们,欺人太甚到了何种地步?从开始的全素斋,到后来的饭量稀少,这几日可好了,全是残羹剩饭、冷锅冷灶的,这还叫姑娘怎么吃啊!”
秦念汐冷眼看了一眼饭菜,碗里的粥食丝毫不见平日的鲜亮,一粒粒白米干瘪得如同风烛残年的老妪,原本浓稠糯白的米汤早已因为放置过久而分层。细细看来,似乎还有一粒粒房檐上落下的尘土,给本就残破的瓷碗更蒙上一层灰色。无须多言,这一看就是剩下的,用手触碰,更是难觉一丝微热的温度,甚至都已经懒得重新上灶台热一下。现在天气渐渐转热,饭菜放一晚上,都有些酸臭的味道了。
她的眼睛一眯开口道:“茗烛,去把周嬷嬷也叫来,我有话问你们。”
“好的好的,姑娘,奴婢这就去。”茗烛脸上有如拨云见日,露出了欣喜的神色,打了帘子便转了出去。她家姑娘终于要开始发威了,茗烛心中暗道,她这些日子都快替姑娘急死了,明明事如火烧眉毛,可是以往姑娘总是一副淡然的样子,仿佛万事万物与己无关,就留着她一人干着急了。
秦念汐放下手中的,端起一旁的茶,由于放置已有一段时间了,茶水已有些冷意,轻轻摇晃,伸出手指,轻轻拨弄里面的茶叶,她的眼色发凉,仿佛自己正如这轻薄的茶叶一般漂泊无依。先前她初到庄子上,无依无靠,即使遇到不公的待遇,也是忍忍便罢,况且她本来就不是太过在意这些的人。但是老虎一旦发威,便再也不可能是一只软弱的病猫。
她的心里其实很清楚,自己可不是那种任人欺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可以被随意宰割的羔羊。有时候一味地忍让,放纵周边潜伏着的不公,结果不一定会好,还会让自己处于劣势。反而时不时给一些敲打,也能让庄子上的那些心有歹意的人清楚,她,秦念汐可不是好惹的。
周嬷嬷来得很快,仿佛早已等候召唤多时了,茗烛已经在路上简要告知她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她的心里也有数。知道姑娘这是要动手了。
先前她也赞成姑娘按兵不动,毕竟出了侯府,韬光养晦是很重要的。可是近来庄子上对她们可算是日渐轻慢,这份疏离,怕是局外人也能看得一清二楚,懂个条条框框。因此,就连老成如她也开始着急,但她却不敢太过张扬,因为她知道姑娘一向冰雪聪明,有自己的主意与见地,所以她一直在等姑娘的行动。
秦念汐等周嬷嬷和茗烛与她行了礼,便叫她们找地方随意坐下,万万不要拘束。
“周嬷嬷,这几日庄子上送来的东西到底是怎样的,你给我细说说。”秦念汐双眸流露出几分稳重,率先开口询问道。
“哎,老奴都不敢与姑娘细说了。姑娘你可是不知道,庄子上近来送的东西那都是不能入眼的,就说饭食,那简直是残羹剩饭,连路边野狗也见得到的荤腥...老奴是万万不敢把姑娘与这畜生之流相提并论的,可庄上的做法,哪里还把我们当做人来看待?老奴都不敢说这伙食,就说这衣服,这送的衣服那更是不堪入目,这几件用粗布织成的衣服,粗糙浆硬,素净得...简直就像,像下人穿的,还有些许破洞,这袖口领口上、衣摆下面,就像这耗子咬过一样。所以老奴都不敢拿给姑娘看,还想着能拾掇拾掇,等缝补完了再拿给姑娘。”
“还有那些个器具,一个个形制朴素,虽说工整有余,但这用料...简直就像打发丫鬟婆子一样,哪有半点主子用的样子?那些磕碰的边边角角自不用说了,不知是在那暗无天日的仓里存放了多久。”
周嬷嬷有些无奈,叹息地继续说道:“就这样的东西,每次我们去领的时候,管事的丫鬟还各种刁难,屡屡克扣,有时...甚至问我们索要好处。”
“可不是吗!”茗烛禁不住愤怒,抢着说道:“上次小姐沐浴想要点热水,奴婢和周嬷嬷去讨,结果那丫鬟万般拒绝,周嬷嬷放下面子去恳求,结果她反而奚落了一顿,说什么老,什么低贱,简直要骂到体无完肤。姑娘你给我们评评理!周嬷嬷再怎么说,年纪也比她大上许多,就算是同为下人,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说周嬷嬷!真是太过分了,下次再让我见到她,我定要...定要...”
“茗烛!”周嬷嬷赶忙瞪了茗烛一眼,有些不满地说道:“姑娘面前乱说什么话,这点小事也犯得着让姑娘知道啊。”
茗烛连忙噤声,偷偷吐吐舌头,她一点也不怕周嬷嬷。她心里清楚,周嬷嬷并不是真的对她不满,只是不希望姑娘的心里不好受。
“无妨,这本就是我应该知道的事情。”秦念汐面色温和,如安慰一般,朝她们笑笑,继续说道:“我本不想介怀这些事情,可是,既然她们已经欺负到我们头上了,看来不给点教训是不行了。”
“周嬷嬷,你心细,可知道庄子上的库房里都存放了些什么东西?”
周嬷嬷楞了一下,她不明白为什么秦念汐会问这个,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道:“庄子上的库房啊,其实倒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一般都是各个季节的衣物或者使用的器具。啊,当然了,银钱和字画也是有的,就是不太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