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愿再给云青岫添一星半点麻烦。
这样的忍耐持续了两年,直到剑宗后山秘境开启,弟子入内试炼。
一直欺凌裴宥川的小团体想将他困在秘境里,让他好好吃点苦头。
他们反被裴宥川设计,掉进了自己的陷阱。
为首弟子怒骂,污言秽语不断。
直到有一句,提及云青岫。他说:“也不知玄微师叔被你灌了什么迷魂药,竟这样维护你!喂,你该不会是师叔与那位大能的孩——”
那时,关于云青岫与各宗天之骄子的流言多如牛毛,话本子出了一叠又一叠。
众人不敢在她面前议论,私底下说得却不少。
裴宥川离去的身影一顿,他转过身,面具后的黑瞳淬满杀意。
一切都可以忍,唯独涉及云青岫,不能忍。
重伤同门后,老宗主大怒。
云青岫再一次保了裴宥川,并与剑宗翻脸,开始在外长达六年的游历。
…
游历的记忆像蒙着层柔光,一切都是朦胧柔和的。
两道身影踏遍仙州,平妖患,诛魔潮,风餐露宿。
裴宥川如柳枝抽条,很快便比云青岫高了。
在外游历第三年,路过一座僻静小镇时,云青岫购置了小院,定居下来,开始专心传授裴宥川剑术与修行之道。
小镇位于南洲,春夏之交雨水连绵。
云青岫常在廊下观雨,窝在裴宥川做的躺椅里,喝着冰酪看少年在雨中练剑。
银剑斩断雨幕,雨水如珠在剑刃上滚动。
少年身姿挺拔,无论寒来暑往风吹雨打,都不曾懈怠一日。
从前的事,云青岫并非每一件都记得,许多都已经模糊。这段记忆像延绵画卷,在她眼前徐徐展开。
下一件记忆深刻之事,发生在盛暑。
雨季过去,暑气深重,云青岫看见自己坐在文竹丛下纳凉。
屋檐下果壳风铃泠泠作响,摇椅晃晃悠悠,她没一会就睡着了。
一片竹叶掉在松散乌发间。
裴宥川提着菜篮归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放下菜篮,洗净双手,轻轻拈走那一片落叶。然后久站在文竹丛下,凝望着云青岫。
知了叫声躁动,他的眼神温柔缱绻。
白皙修长的手伸出,想要将一缕散落乌发挽至耳后,指尖刚碰到时,水井边沿的水瓢滚进了井里。
咚——
裴宥川如梦初醒,火烧般缩回手,连退两步。
云青岫站在屋檐下,将他惶恐不安的眼神看得清楚。
裴宥川呆呆站了一会,扭头往院墙外的竹海冲去,从午后到傍晚,他挥剑上万次。直到双臂麻木,快举不起剑,他仍在挥动。
即使这样,也斩不断跗骨之蛆的念头。
它像一点星火,掉入荒芜草地,瞬间燎原。
…
夏去秋来,云青岫偶尔会带着裴宥川外出诛魔,检验他的学习成果。
这一日,裴宥川一剑剜出魔物内丹,提前结束检验。
回程路上,师徒俩还在讨论剑法,忽而,裴宥川就消失了。
眼前已是一座富丽奢靡的花楼,娇言软语不断从楼内传出。
一位妩媚侍者提着灯,正笑盈盈向他招手。
花楼似深海之上的孤岛,楼外尽是迷雾。
裴宥川不动声色甩了一张除祟符篆,转眼被迷雾吞噬,一点水花都没掀起。
误入未知地,他沉着淡然,剑不离手,跟着引路的妩媚侍者走。
一层又一层,楼梯盘旋,每一层都是疯狂交合失去神智的修士。
侍者引着他来到十楼,咯咯娇笑:“里头是楼内花魁娘子,极少选客,您今日有福了。”
门无声打开,一股暖香扑面而来。
裴宥川握紧剑,慎之又慎踏入。
屋内以明珠作顶,白玉为砖,博山炉点着香,水红纱幔随风舞动,一道身影斜斜倚在暖玉雕刻的长榻上。
日夜相处,他一眼认出那是云青岫的身影。
“扶光,过来。”温和嗓音噙着点笑意,尾音微扬,似羽毛搔过。
裴宥川瞬间僵在原地。
见他不动,那身影慵懒起身。
素白纤长的手拨开重重纱幔,赤足下地,款款走来。她仅着雪白素袍,乌黑长发垂落至腰间,殷红腰带是唯一点缀。
素袍松散,露出白皙细腻脖颈与一线雪白。
“愣着做什么,来呀。”她笑吟吟发出邀请。
云青岫站在一旁,缓缓闭目。
这种表情,这种台词,出现在自己的脸上,实在太惊悚了!
后面的记忆,她不看也记得很清楚。
裴宥川与虚境之主打了起来,他当时的修为并不是虚境之主的对手,但像失去理智,发疯般用剑狂劈,像是要将它碎尸万段。
一人一魑魅打得花楼都塌了一层。
直到云青岫强行闯入虚境,将虚境之主重伤,把他救出,裴宥川才勉强恢复冷静。
回到小院后,裴宥川把自己关在房间,许多天都不曾出来。
云青岫毫无阻隔穿过房门,见他抱着膝盖,蜷在墙角。
就像小时候住在杂物间时。
少年认清了自己的心动,厌弃与负罪感几乎将他淹没。
似乎有人在与他对话,他五指插在发间,神情茫然痛苦。
“不行……师尊对我我这样好,我不能……”
“你在说什么!闭嘴,闭嘴!阴沟里的蛇虫,没资格妄想!”
“我没有……我怎么可能……!不要再说了!”
长剑划过手臂。
裴宥川任由鲜血横流,呆呆靠着墙角,最终把头埋进了掌心。
他独自呆了七日,再次出来时,外出时间增加,与云青岫相处时,也会主动保持距离。
沸腾的爱恋被压制在面具之下。
日复一日,越发炽热。
裴宥川不曾逾越半步,他经受不起任何一点失去的风险。
只想待在云青岫身边,哪怕永远以徒弟的身份。
…
裴宥川即将及冠那年,小镇的雨季格外漫长。
生辰前夕的雨夜,云青岫接到宗门急召深夜离去。
“至多离开两日,好好练剑,等着为师回来给你过生辰。”
她转身穿过雨幕离去,不曾回头。
第一日,裴宥川按时练剑,为云青岫整理床榻,将摇椅上有些塌陷的软枕拆开,重新填充了棉花。
第二日,裴宥川依然按时练剑,将院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次,将云青岫卧房里的话本收整起来,放入木柜。并发现了还未做完的银发冠,应该是为他加冠礼准备的。他当做没发现,放回原处。
第三日,裴宥川什么也没做,给云青岫发了两条玉简传音,没有得到回应。
他离开了小镇,赶往太上剑宗。
云青岫看着他一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