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的客人,定了间上房,出手阔绰。
掌柜愈发热情:“不知郎君与夫人想用什么菜?这时节的莲藕好吃,今日刚买了,还新鲜着呢,可要尝尝?”
“夫人”二字在裴宥川舌尖滚了几圈,眉眼染上笑意,轻揽着云青岫,温声道:“我夫人不喜油腻,掌柜看着做吧。”
又是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
掌柜喜滋滋收下:“多谢郎君的赏,稍后就给您和夫人送上去。”
客栈虽小,房间却打理得齐整干净。
用过饭后,云青岫倚着床榻犯困,半阖双眼道:“扶光,画皮妖今日吃了亏,必要向那人讨回来,待它讨了债,你就将它捉了。”
裴宥川握着素白手腕,灵力缓缓渡去,“师尊不留他性命?”
“此人并非善类,招摇撞骗坑害百姓,死不足惜。”
云青岫从不怜悯恶者。
裴宥川从善如流:“一切都听师尊的。”
见他一副眉眼带笑,心情极好的模样,云青岫心底一软:“就这样高兴?”
裴宥川唇角弯弯:“师尊不介意旁人这样叫,我很高兴。”
“称呼而已,自然不介意。”
“那……”裴宥川笑意更深,俯身凑近她的耳边,“师尊可愿意——”
门外传来极轻的响动。
气氛被打断,裴宥川脸色一沉,阴恻恻盯向门外。
“去看看。”云青岫轻推他一下。
门外,不起眼的角落藏了一支花。
裴宥川轻轻一捻,缠绵香气四溢,这是一种能吸引妖物的花。
是谁放的,不言而喻。
他望向对面紧闭的房门,冷冷勾起唇角。
*
夜半时分,小镇寂静无声。
陈四所住的上房门窗紧闭,贴满妖物畏惧的符纸,还在房中布下了法阵。
有了重重防护,他安然盘坐在床榻,得意冷笑。
和他斗,找死!
今日来驱邪,起阵不久就后悔了。镇上招惹的这只可不是什么普通画皮妖,是只修行数百年的大妖。
他是天师不假,多年前因作风问题被逐出司内,天师令是当年偷偷留下来的,这些年靠着它赚得盆满钵满,手上沾过妖血,也沾过人血。
遇到这样难缠的大妖,他自然选择离开。
至于被激怒的大妖,今夜会做出什么,就不在陈四的考虑范围内了。
要真屠了镇子,反倒是好事呢,很快就会引起捉妖司注意,将这大妖镇压。
可恨中途来了对看不透的男女,害他下不了台。
窗外冷风呜咽,似女子哀婉哭声,凄切动人。
陈四瞥了一眼,得意冷笑:“不是爱出风头么?正好去对付大妖,今夜就去地府做一对野鸳鸯!”
画皮妖已至,很快就会被吸引到那对男女房中。
明日一早,尸骨全无。
这样一想,陈四被打断的门牙也不疼了,他闭目打坐,等待天明到来。
“笃笃——”
敲门声有节奏地敲在陈四心头,一下又一下。
“天师大人,房中油灯所剩无几,我来为您添盏灯。”
掌柜热情的声音顺着门缝挤入。
冷汗瞬间附在陈四背脊,他猛地攥紧长剑,瞳孔倒映着边缘焦黑燃起的黄符。
那些被他贴在门窗处的驱祟符,正在燃烧!
几团黑灰落在地面。
“天师大人?”门外的声音柔媚动人,“是睡着了么?那……奴家进来了。”
吱呀——
精巧绣鞋碾碎门外的花,浓香四溢,然后如入无人之境,穿过法阵。
“嗬嗬……”陈四不可置信地看着本该出现在对面房外的花,喉间挤出哀求,“不、不——你别杀我,别杀我,我相貌平平……对面!对面有你喜欢的皮!”
细腻雪白的脸凑到他面前,没有五官,唯有一张红唇张合。
“那两张皮我的确很喜欢,很久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皮相了。”
“不过……”细长手指在陈四的天灵盖轻轻一挑,皮肉瞬间分离,“我得先向你讨点债。”
*
裴宥川外出捉画皮妖,云青岫躺在床榻上,困倦却无睡意。
她披衣起身,拨弄灯芯,烛火爆开后,光线明亮了许多。
一阵脚步声停在门外,门上糊了明纸,修长挺拔的身影映在上面。
“师尊。”裴宥川隔门唤道。
云青岫惊诧,竟这么快解决了,黄昏时匆匆一瞥,她感受到那画皮妖修为不低。
“那妖物道行不浅,不知逃到何处了。你先睡,不必等我回来。”
云青岫微微蹙眉。
按裴宥川的实力,哪怕是道行高深的妖物,也很难从他手中逃离。难不成这画皮妖有什么独特之处?
她拿起披风,正欲出去看看。
骤然间,大簇温热液体洒到门上,一只婀娜的手从修长身影的胸前穿过。
云青岫动作一缓,站在原地不动了。
“师尊……”修长身影撞在门上,门槛震动,“这妖物难缠,你别出来!”
云青岫将披风挂回去,端起热茶润喉,抽空应道:“好的。”
走廊外安静了一瞬。
随后发狂般的撞门声一次比一次重,青年的声音逐渐扭曲:“师尊真的如此狠心,竟不出来看一眼?”
门上法阵泛起水波纹路。
“你演得有点过了。”云青岫拈起一块桂花酥,这是裴宥川做的,甜而不腻。
门外的身影变得长而柔软,试图寻找到任何可钻入的缝隙。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云青岫淡淡道:我教出来的徒弟,不会连一只妖物都应付不了。”
画皮妖狞笑道:“你那徒儿的皮已经被我剥了,和那臭天师死在一处,你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像只缩头乌龟,缩在这屋内,甚至不敢出来与我斗一场!你也配为人师?”
云青岫又吃了一块,慢吞吞擦拭指尖,“不好意思,太冷了,不想出去。”
画皮妖几乎吐血:“初秋的天冷什么——”
刹那间,一道灵光轰来。
画皮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后,地面只余一颗浑圆妖丹。
裴宥川推门而入,拢住云青岫的手,渡去灵力。
初秋的天,屋内也燃着暖炉,但她的手仍是微凉的。
“那个天师死了,妖物在他房中布下幻阵,将我拖了片刻,想调虎离山。师尊怎么还没睡,是太冷了?”
他周身洁净,全然不像刚对付完一只道行颇深的大妖。睫羽低垂,神色柔和。
“还是因为担心我?”裴宥川长眉一挑,语气戏谑。
他本是故意这样说,却见云青岫眉眼含笑,点点头。
“是有一点。”
虽无必要,却很难克制。
第78章 “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