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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不净天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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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段记忆戛然而止,我身体又被一股巨力拉扯,眼前明灭一瞬,再次睁眼的时候,已到另一个场景。

此情此景我十分熟悉,正是仙魔大战之中,最后一战的地点,魔域圣地,不净天都。

但我并未出现在战场之上,而是来到了不净天都最深处的圣殿之中。我推门而入,环视一圈,看到魔门六道魔君齐聚于此处,但俱都神色沉重,如临大敌。

我知他们为何发愁,仙门大军已攻入城门之下,魔道已至生死存亡之际,若无解决办法,恐有灭族之忧。

只见坐在左侧身着灰袍的阴翳男人突然开口,语气不阴不阳,话锋直指主位之上的孤月夜,“圣主大人,此时仙军已兵临城下,你到底有何应对之策?百年前你敢从玄天宗夺走封印琉璃珠,应是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吧?”

旁边有两人随声附和,一着紫衣,一着白袍,和那灰衣男人,分别是魔门恶鬼道、黄泉道和幽冥道的魔君。我曾听孤月夜讲过魔门诸道的历史与纷争,虽听得不大认真,但也大致知道,自星恒魔尊被仙门诛杀,魔道陷入四分五裂的境地,孤月夜花费将近五百年的时间才重组六道,但终究无法使众人齐心。刚刚说话的灰衣男人,名叫阎琅,虽表面顺从于孤月夜,但实则阴险毒辣,自私自利,为人行事十分不受控制。此次仙魔大战,他的幽冥道本是负责北莽苍洲东部战场,若是拼力抵抗,定能在一定程度上牵制住仙门大部分有生力量,但云中君氏率领的仙门联军只破了他三个城,他便私下向君氏献媚求和,开放东平宁洲到北莽苍洲的灵阵防线,以至于敌军不费吹灰之力便长驱直入我魔域腹地,且毫无疲惫之意,只用三日便踏破我枯叶城。

紫衣人名为华云天,年纪与阎琅相仿,与之交好,十分听从阎琅的话。只听他在一旁添油加醋:“是啊,当年圣主夺取玄天宗封印琉璃珠,如今竟为我魔域惹来这么大的祸事,这场仗打了这么久,我魔军早已是强弩之末,再战只能是自取灭亡啊,不如早早交出封印琉璃珠,停战止争,向仙军投降,还能……”

我一下子明白,这两人本不在此次战局之内,竟不顾危险应召前来,原来是早已投靠了仙门,成了叛徒,到这里做仙门的说客来了。

孤月夜听这两人言语,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她唇角绷得死紧,仿佛下一秒就要将牙齿咬碎似的,只见她猛地祭出月金轮,一道寒光倏然闪过,那华云天话音还未落,月轮冷淬的刀锋便滑至他喉前,锋刃轻颤,森森然泛着嗜血的寒光。

华云天一瞬间噤声,冷汗浸湿脊背,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他听到孤月夜在高台之上森然开口,一字一句像是要嚼碎他的骨头,“闭上你的嘴!谁敢再让我听到一个降字,我就让他立刻血溅当场,死无葬身之地!”

阎琅见华云天被月金轮制住,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冷色,左手微微按向自己腰间。他惯用的武器是一柄长剑,此时却不见佩带在身边,只是腰间多了一把折扇,造型精致古朴,暗暗有银光流淌其上,看起来像是仙家名品。

他正要抽出那折扇,但枫晚眠反应极快,他察觉阎琅意图,扬手掷出陌刀碎长天,倏忽悬于阎琅灵台上方,抢先一步压制住他。

阎琅受制,脸色难看得很,枫晚眠冷笑一声,看阎琅的眼神愈发讥讽,“君氏真是好大的手笔,你这样的叛徒,竟也配用凰羽流云扇么!”

竟是凰羽流云扇,我心下暗惊,君若寒曾与我说过,此扇乃君氏先祖所造,那时天地灵脉衰竭,末神时代到来,那位先祖救下天地间最后一只凤凰,获赠一尾凰羽,他便用这尾羽毛打造出了凰羽流云扇,威力无穷,有穿云破日,排山倒海之力,堪称君氏十大名器之一。

阎琅虽有凰羽流云扇,但他灵力不及枫晚眠,如今头上还悬着把陌刀,自然是不敢擅动,不过他这样的人,口舌功夫自然比灵力修为高深得多,只见他很快掩下脸上的不快之色,极其诚恳道:“枫兄何出此言!我与华兄并非背叛魔族,我们只是想为魔族众生求得一线生机罢了!还请枫兄与圣主细想,自从魔神陨落,魔心被封,我魔族力量便一直落于仙门之下,这哪里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得呢?圣主想要释放魔心之力,重振我魔族昔日荣光,试问又有哪一个魔灵不这样想呢?只是,仙魔二族本就实力悬殊,近百年来仙门之中又出了一个万年不遇的奇伟战神,他一连破我魔域一十二座城池,我魔军被打得节节败退,要如何才能战胜得了啊!”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孤月夜脸色,见她没有发怒,便继续试探:“不若我们便如华兄所言,向仙门求和,云中君氏一向不喜征伐,他们承诺,只要我们交出封印琉璃珠,割让北莽苍洲南部十五座城池,他们便会劝说仙盟撤军。圣主你也知道,云中君氏在七宗仙盟之中一向举足轻重,他们的承诺可信啊!”

阎琅话刚说完,一旁便传来一声嗤笑,刚刚一直没有表态的白骨道魔君碧空涧突然出声,直接指着阎琅的鼻子骂道:“哼!好一个苟且偷生之徒,卑躬屈膝之辈!与仙门求和?那求和之后呢?继续忍气吞声,龟缩在仙门施舍的一隅之地,过着任由他人奴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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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凌的日子吗!天下魔灵若都如你这般想,我魔族光复之日还有何指望啊!”

见阎琅被骂,恶鬼道魔君玉青和白袖一挥,反唇相讥,“如何能说这是苟且偷生,卑躬屈膝?阎琅魔君所提之计,不过是审时度势罢了!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睁眼看看,仙魔大战,我魔族早已一败涂地,何必苦苦支撑,以命相拼!……”

“……我们没有败!”孤月夜突然厉声打断玉青和的话,她站在高台之上,振臂一挥,宽大袍袖如要遮天蔽日般向外铺展开来,只听她朗声道:“八百年了,我魔门重聚六道,玄天宗守境者已死,如今封印琉璃珠结印已破其一,南华幻境早非固若金汤……我们,完全没有败!……”她又扫视诸魔君一眼,一掌拍在身旁座椅之上,那巨大的石椅应激而裂,霎时碎成几段,她缓缓出声,音色如结了冰魄般冻彻人心,“我刚刚说过,谁若再有退意,我便亲手处置了他,诸君,我,说,到,做,到!”

孤月夜气力雄浑,魔息深厚,开口即是金石之声,她声音尖锐挺拔,如不容闪避的利刃,直抵人骨膜深处。在场诸人皆是一愣,尤其是阎琅,华云天和玉青和,三人看着孤月夜,脸上皆渐渐浮现惊惧之色,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阎琅,我不管你之前与云中君氏有何承诺,只要你还是我魔族中人,便要为我魔族战至最后一刻,我说过,今日殊死一战,莫问结果,但战便是!”

孤月夜挥袖,“去吧!你们都去,魔君死在守护魔族的战场之上,是一件死得其所的事情,”她转身看了看枫晚眠和碧空涧,神色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似回忆起遥远往事,目光空蒙,缓缓低语,“传说魔神也曾战死在战场之上,可是他的魔心却一直跳动到今天,所以,你们不要害怕,死亡绝不是终结……”

碧空涧到底年纪稍轻,没有喜怒不露于色的本领,他此时听完孤月夜的话,神情颇为激动,只见他扑通一声单膝跪于地上,大声朝孤月夜道:“圣主!碧空涧从不害怕,我白骨道魔灵皆有铮铮铁骨,愿为魔族未来拼死一战!”

孤月夜走到碧空涧面前,抬手摸了摸他头顶,柔声道:“你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好战士,魔神在上,不会忘记你今日所做的一切。”说罢她便转身,只将背影留给众人,朗声道:“你们退下吧,燕无殇的大军已杀到城下,他扬言要荡平魔域,此时,便是你们利刃出鞘的时候了。”

众人应声皆退,枫晚眠却未动,他看向孤月夜,眸中现出脉脉柔情,似有千言万语暗含其中,但他终是什么都不说,只是轻声道:“阿月,你可想好了?”

孤月夜闻言,肩膀略一抖动,似乎有些惊讶,不过随即平复下来,道:“枫晚眠,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枫晚眠道:“我知。”

孤月夜道:“你是否觉得,我太过疯狂?”

枫晚眠摇头,“你不是疯狂,你只是别无选择。”

孤月夜听后,半晌才点了点头,她深深叹了口气,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道:“八百年了,阿枫,八百年里我每一天都在想死巫对我说的话,每一时每一刻都在想如何完成他交代给我的事情,可我始终不解,他所指机缘为何物,所说的下一任魔尊又在何方,仔细想来,他让我做的事情,我竟一件都没有做好。阿枫,你说,我是不是很差劲?”

她又幽幽道,“我不懂,死巫明明说,空晚华是那个可以改变一切的关键,可她死了,她竟然那样不顾一切的死了,什么都不眷恋,只留下思舟这一点血脉。我寻了那么多年,也没有寻到能成为下一任魔尊的人,你说,如果空晚华不是,那这个人,会是思舟吗?”

枫晚眠摇头:“我不知,但思舟和他的娘亲一样,皆是用情至深之人,我总觉得,未来变数太大。阿月,别想了,那最后一卦,不是连死巫都占卜不出来么。”

“是啊,事到如今,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我们只能在思舟身上赌一把了。你放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思舟现在在西流荒洲,那里很安全,等他回来之时,便会看到我留给他的密信,我将他需要知道的事情都留在了空晚华的墓中,他会明白我为何一定要设法保全他。”说完这些,孤月夜忽然极轻快地笑了一下,似想开了般,一扫之前的疲态,桃花般的眼睛荡漾出绚丽的光彩,犹如回到年少之时,“想想真是高兴啊,我的任务就要结束了,等我做完最后一件事情,就可以休息啦!”

“对啊,”枫晚眠也笑,他朝孤月夜走近一些,右手拉住她的袖子,弯弯的眼睛里盛满柔情,她依然背对着他,但他还是如此深情,“等你做完最后一件事,我陪你一起休息,以后,一直陪着你。”

他先是扯着她袖子,然后握上她手掌,又不知不觉站在她身后,孤月夜这次没有躲开,反而向枫晚眠的方向靠了靠,轻笑道:“我怎么记得,有人曾说这世间风情千万,这辈子要做一只花花蝴蝶,遨游山川,享无边风月啊。”

枫晚眠摸了摸鼻子,老脸一红,哎呀一声,“年少轻狂之语罢了,阿月你提这作甚,再说——”他突然更加凑近,宽阔脊背附上孤月夜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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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用手碰了碰眼前之人的眉眼,孤月夜毫无防备,一时有些愣住了,只见枫晚眠的脸越来越近,呢喃低语响在耳边,“再说,我一生的风月,从来都只在眼前啊!”

年少相识,一生携手,并肩而立,风雨共度,也许,这便是这世间最美好的情感了。我在一旁看着,突然感慨万千,孤月夜一生为魔道复兴大业殚精竭虑,无法回应枫晚眠的感情,但作为旁观者看来,他们二人皆彼此深爱对方,此等真心,何其难得啊!

我知道,此种真心,最是难得,因为我也曾苦苦追寻,却终是求而不得。

孤月夜羞涩的笑了笑,再不迟疑,默默反手紧紧握住了枫晚眠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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