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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凛玉追了两条街才追上那小贩。小人得了糖葫芦开心得不行,刚拿入手便迫不及待舔舐起来。裴凛玉环臂抱着他,心生无奈,连连喊他莫将衣物弄脏。
近来有些小户很是不安分,把持他接手此处产业不过一月,明暗两套叫他吃哑巴亏。本就疲累不说还要顾这不足两岁的小人,好在小人尚是乖巧,除去贪吃并不折腾。
虽能扔与裴漠竹看顾,却怕他再长大些后全然不认他。早已亏欠这小人许多,自然不肯放手。
“这不是裴少爷吗?”
裴凛玉顿住,抬眼见一人立在跟前。敛容道:“原是展医师”
展济世极不爱小孩,见小人将糖葫芦舔化成浆后黏在手上更是一阵恶寒,哼道:“若叫那人知你这般,不知会是何心情”
“医师无需在我跟前提他”
“原是这般”,展济世哼笑,“果真无情无义,枉我想告知你今日展护从宫中回来。只是天黑便要乘船而归”,说罢与他擦肩而过,只是走出两步又道:“裴凛玉,起风了”
“铁……阿铁……”
小人连喊数下,裴凛玉才有回神,只是低头却见前襟衣袖全是糖浆,无一幸免。“……晓儿”
小人扬起小小的脑袋看他,铜铃大的眼睛充斥疑惑。深思半晌,恍然大悟般将掌中被舔去一半糖的山楂递与他:“阿铁馋,给阿铁”
裴凛玉见状甚是无奈,哪里顾得埋怨衣物脏乱,叹息笑道:“阿爹不吃,晓儿吃”
展济世远远便见医馆前有人站着,褐衣常服,静立等候。那人同样瞥见他来,笑道:“叔父”
展济世轻嗯一声,神情并无常人久别重逢的欢喜,与他一同进去:“为何不在里侧等?”
“想见见周围变化罢了,宫中奢侈富贵却是一成不变,难免想念外侧风景人情”
“我见你在宫中倒是如鱼得水”,展济世哼道,在他肩上捏了捏,“硬实不少”
“以前父亲还要我练些武艺,强身健体,那时我觉多此一举,不肯多学,如今独身在外,勤勤求生,才知当初是有愚蠢”
两人一路闲聊,转眼到鲜让外人进入的房中。
“叔父”,展护见他在案前坐下,当即熟练拾了茶水与他跟前,同时叹道:“侄儿无用,时至今日也未寻到堂妹下落”
“……早料如此”,展济世意外平静,“当初也只知她被送养宫中,如今是生是死都难预料,更何况要寻到。兴许她福薄命浅,早早夭折殒命”
“堂妹福大命大,没准是早早离宫才未有寻到”,顿了顿,“父亲都不知堂妹一事,叔父肯与侄儿相告便是对侄儿信任有加,侄儿定会替叔父寻到堂妹”
展济世见他神情认真,如请军令,不禁哼道:“不必了,当初是我弃她,寻她不过一时兴起,现下她哪般皆是命中注定。展护,你无需再因此事留于宫中,尽早脱身而回吧”
展护心中一沉,敛容道:“侄儿心有牵挂,恐难全身而退”。
神情虽有闪动,却非为难困苦之貌——展济世到底察言观色,一目了然。“如此随你,只是莫怪叔父多言,若遇非人,可会落得叔父一样下场”
展护脸色微闪,握拳道:“侄儿谨记叔父教诲”,沉默半晌,终于将困扰自己许久的疑惑道出:“侄儿心知不该多问,只是难免困扰于堂妹一事”
父亲去世前他确与叔父交往不多,一年间除去年中岁末两次,见面少之又少,少时又是居于山中苦学医道,鲜有见人不说更是不知叔父情况,自然也不知堂妹……
展济世知他疑惑什么,也无隐瞒之意,哼道:“这孩子是我与一阳人所得,而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你叔父的师兄”
展护心有惊愣,见他毫无在意,旋即生出询问的悔意。如此窥探揭人伤疤,着实小人之举。
“怪我当年遇人不淑,在他受伤昏睡七年间未将他弃之不顾,以致醒后受他蒙骗,悉数错付。谁能料他对我除去恩情外并无情意”,展济世想起那些旧情,才知还对那人心存恨意。“待你堂妹出世,他早是不见身影,我一气之下将她送了人……想来是有懊悔,只是回过神来早不知她去了何处”
“……怪侄儿多嘴,害叔父重忆此事”
“你我间怎也如此谨慎虚礼”,展济世哼笑,不以为然,“此事也算心结,郁积多年,无他人知晓,今日道出反倒释怀一二”
“侄儿寻过当年宫书,确无记载有幼子入宫,何况是初生新子……兴许是叔父记错,又或那人乱言,堂妹实则未有入宫?”
“我熟记医书百本,又未年老着疯,怎会记错,而那人婆尚是正直,不会胡言乱语”
“那定是侄儿不济,疏忽什么”,展护双目坚定,“侄儿会寻到堂妹下落”
“已是不必,当初叫你寻她不过因你受困宫中,心血来潮。此事算了,若再深究,恐引火烧身”,展济世并非全然顾他安危,而是料想寻到也无济于事,何苦作茧自缚——世事难料,唯愿她并无波折,一世平安。
', ' ')('展济世忽有想起什么,哼笑道:“说来那薄情人早在你堂妹前与人生有一子”,顿了顿,唇角上扬,“那人你还见过”,只是笑不达眼,叫人看来甚是强颜欢笑。
展护在医馆与其他医师一同用了午膳,午后又与他们切磋药理,如此忙碌许久,回过神已是离去之时。
待他作别叔父,城中街巷已陆续挂上灯盏,与天际黄昏遥遥相应。展护刚至码头,抬眼便见一人靠着岸边高柱,怀中抱个呼呼大睡的小人,似等候多时。身形修长,脸容俊美,好不吸人眼球。
展护远远与他四目相对,见他眼中犀利如剑,莫名觉有胆怯,甚是好笑。
“见过裴公子”,展护与他作礼道,不卑不亢。视线忍不住落在那粉嫩小人的脸上,似有想起什么,又笑:“说来裴公子应是还未见过另一个小公子”。许是受了叔父影响,对眼前这人生出隐隐厌嫌——他还不知公主与他并无夫妻之实。
裴凛玉并不在意他是何意,言语平静,开门见山:“我想知他身在何处”
展护知他会问,也无隐瞒:“恕我不知”,顿了顿,“并非私心不肯相告,只是他确是下落不明。若有相遇,定会将裴公子思念之情告知他”
裴凛玉冷哼:“我不知医师也学得如此圆滑”,说罢也知多问无意,扭头便要离去。
展护却心中一沉,想起什么:“裴公子”,见他停步看自己,忽有想嘲他的冲动——想这人处处如鱼得水,着实心有不平。
只是虽有怨气,却也替谁人坦白什么:“我确是应长澜所求咬过他,只是他早心有所属,未必有用。除此外,他与我并无瓜葛”
裴凛玉一愣,随即哼笑看他:“不用你多言此事”,话落怀间小人忽有醒来之迹,扭动着身子似有被吵后的不适,低哼数下,叫他一面转身便走,一面轻拍他后背安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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