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又往警局赶,程耀边走边说教:“是不是你太过分了,把人欺负得太狠?我跟你说那方面得有点节制,小裴又不是铁打的,够你折腾吗……”
齐合月咳嗽了好几声,见他刹不住车才提高声音:“程耀!”
程耀立刻闭嘴,一米八几的魁梧大个委委屈屈缩在老婆旁边。
“书濯,你们上次开吃饭我就想问了,小裴怎么了?”齐合月揉揉太阳穴,有些忧虑。
他是老师,先是教了裴炀和傅书濯三年高中,后来两人毕业他们也没断了联系,还经常一起吃饭,裴炀考研的决定都是他帮忙参谋的。
所以他对这两孩子性格再了解不过,前两次来吃饭就觉得裴炀眼神不对劲,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清醒,可偶尔聊到一些过去的话题时却很迷茫,就好像他根本没经历过一样。
傅书濯握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一年前,他被确诊为阿尔兹海默症。”
程耀惊愕:“小裴才三十多岁!”
傅书濯扯了下嘴角,没说话,只是手臂的青筋都蹦了出来。
是啊,才三十多岁,准确来说还没满三十四岁。
命运何其不公,他们曾坚定地穿过了所有荆棘小路,却在阳光大道上被阴霾迷了未来。
气氛一下子无比沉重,程耀问:“能治好吗?”
秦楠衫:“很难,如果是老年人只能等着糊涂老死,年轻人……”
她看了眼傅书濯,没把后半句“也只能等奇迹了”说出口。
傅书濯车开得很快,雨砸得玻璃噼里啪啦响。
原本成年人消失三四个小时远远不够报案前提,但裴炀是阿尔兹海默症患者,今晚又是个雨夜,特殊情况要特殊对待。
他们查了很久的监控:“从东芜路出来到了塘河街……”
傅书濯没有干等,他又把裴炀下意识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
他们有共同回忆的地方,裴母的墓地,甚至是裴知良那里,可一无所获,反倒是让裴知良跟着他一起焦急寻找。
而谁都没想到,裴炀会在一座桥上跟一个想自杀的社畜抱头痛哭,旁边是一堆散落的空酒瓶。
“我那个上司就是个傻.逼!做方案都没他的事,有成绩就抢功,出事了就把责任往我头上一推呜呜……”
裴炀听着就心梗:“兄弟你跳槽吧,我给你介绍个好单位。”
社畜绝望:“你也都要寻死了,能比我遭遇好哪去,别安慰我了兄弟。”
“我不是因为事业,是有个王八蛋不经过我同意就亲我……”裴炀酒劲上头,说话都哽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社畜羡慕了:“有美女亲你还不好,这有什么好死的?”
裴炀:“是男的呜……”
社畜一梗:“那还是死吧,我陪你——”
傅书濯和警方感到的时候,这两人正扒着栏杆,社畜一把鼻涕一把泪:“我老婆还不知道我失业了,要是她知道我还得跪榴莲,肉都分不到一块……”
裴炀也委屈:“你很好了,老婆还给你买榴莲皮。”
社畜:“你怎么说?”
“我在家里的地位比猫还低,那混蛋买玫瑰给猫玩都不给我。”裴炀越想越气,一气就想哭。
社畜呜呜:“还是跳吧,我数一二三——”
众人齐齐把谴责的目光投向傅书濯。
傅书濯:“……”
这两人都是怕死的,虽然酒劲上头想自我了断,但那位社畜先生把一二三数了五六遍他们也没跳下去。
雨渐渐停了,警方轻手轻脚地从后靠近,以便制服两人。
裴炀毫无所觉,他吸吸鼻子:“这水很冷吧。”
社畜先生:“太阳出来了,我们等会儿再跳,水就晒烫了。”
裴炀:“那会不会被烫成猪,毛都烫没了——”
他又想起某人扬言把给他把毛刮掉的事,越想越伤心:“我不要变成无毛人……”
后面三警察差点没绷住笑,他们是专业的,除非真的忍不住。
裴炀已经半边身体跨在栏杆外,他抹了下眼睛,回头想再留恋一眼这个世界,却冷不丁瞧见一堆人盯着自己,直接吓到脚下一滑“哗啦”一声砸入水中!
傅书濯心脏都差点停了,他紧跟着跳了下去,没一个人拦住——
“你怎么不等我喊三呢?”社畜傻眼地抱着栏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紧随其后。
他老婆匆匆赶来,一巴掌呼他头上:“喊你个智障!”
警察连忙拦住:“别打,喝醉了经不住打!”
他两个同事都下水了,怕傅书濯和裴炀出事,还好水流不急,河也不算深。
裴炀掉落的位置不在最中央,傅书濯游了一会儿就抓到了他胳膊。
“别怕。”
他安抚把人按在怀里,费力往岸边游去,溺水的人容易挣扎,等上岸后傅书濯已经精疲力尽。
秦楠衫递给他一个毯子,傅书濯将裴炀牢牢裹在怀里,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
夏初的晚上还有点凉,裴炀在外面吹了一晚冷风,又是淋雨又经历落水,这会儿浑身发抖。
裴炀闻到熟悉的气息,难过到哽咽:“不要你……”
傅书濯直接僵住,他撑着地面把人抱起来,车边站着欲言又止的裴知良。
“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