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书濯摇头,将裴炀放到后座:“辛苦您陪陪他。”
车里一片沉默,这么多年没相处,裴知良面对清醒的儿子尚且不知道该说什么,更别说醉酒了。
傅书濯独自来跟警方交接后续,雨已经停了很久,天色逐渐亮起,朝霞将河面染的一片暖红。
“他这个病离不开人照顾,你以后还是得看看好。”警察严肃道,“这次是运气好,下次万一出了意外你后悔都来不及。”
傅书濯声音沙哑:“明白,谢谢您。”
他站桥上望着路边车里的裴炀,明明近得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却又好像远得永远走不过去。
傅书濯从来没这么深刻意识到自己的贪心——
明明想着裴炀平安就好,可当他真的意识到裴炀或许再也记不起自己、也不会再爱上自己时,心里的无力和窒息几乎要将他吞没。
原来两个人相知相爱不易,相守到老更难。
第24章 试试
裴知良颠着一肚子的担忧总算放下, 生怕儿子和他.妈一样,走丢一次就再也没回来。
他哑声问:“和小傅吵架了?”
裴炀迷茫地缩在角落,像是在分辨他是谁, 好半晌才说:“没有吵架。”
“他欺负你?”
“没有欺负我,他很好,可是……”裴炀酒劲还没去,越说越哽咽。
裴知良耐着性子问:“可是什么?”
他可能永远也想不到, 裴炀心里正上演着一场四角恋的大戏。
裴炀喃喃自语:“都是我的错。”
“……”裴知良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儿子, 只能生硬道, “你别怕, 受了委屈要和爸说, 爸给你做主。”
他生疏地摸摸儿子头顶, 小鬼不知不觉就长这么大了。他错失了裴炀最精彩十多年岁,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
从大一断绝关系, 到现在足足十四年,裴炀褪.去了最初的青涩,变成了生意场上圆滑的商人,也是精英中的精英。
他和傅书濯白手起家以及相伴多年的故事被媒体争相报道,都说他们是同性婚姻的楷模。
有时候夜深人静, 裴知良也会找出相关杂志,从照片里细细揣摩儿子的变化,看他一点点变得成熟,既欣慰又怅然。
就这么一会儿愣神的功夫,裴炀已经泪流满面。
裴知良努力让声音温和:“哭什么?”
“我想爸了……”裴炀眼里尽是迷茫, “我想回去见他, 可是……好像回不去了。”
裴知良眼眶一红, 以为裴炀是没认出自己:“想爸就回去看看, 家里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
裴炀一直喃喃:“回不去了……”
裴知良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无措地握住儿子的手,光滑与褶皱形成了鲜明对比。
外面,那位社畜先生的老婆接过警方的交代,准备带着老公回家。
她用最凶的声音说着最温柔的话:“失业有什么大不了?老娘养你就是了,你还敢寻死,再有下次你试试看——”
两人脚步渐行渐远,警方也准备撤:“我们走了。”
“辛苦了。”
桥上慢慢只剩下傅书濯一个人,他浑身透湿,倒没觉得冷,只是身体有点僵。
秦楠衫准备送他们回去,被傅书濯拒绝:“早点休息,大晚上的耽误你时间,抱歉。”
秦楠衫无奈:“傅总……”
程耀冲她摇头:“你回去吧,小姑娘要睡好觉,我们在呢。”
傅书濯安静地走到车边,看见裴炀已经蜷缩在后座昏睡。
裴知良走下车,本想问今晚怎么回事,可看傅书濯狼狈的样子又没忍心。
“先带炀炀回去吧,你们都受了凉。”
傅书濯张了张嘴,第一个音节轻飘飘地散在空中,竟然哑得没法出声。
他扯了下喉咙才道:“您要一起看看家里吗?”
裴知良沉默了会儿:“好。”
程耀见状坐上驾驶座:“上车,我送你们回去。”
车坐不下这么多人,齐合月对程耀摆摆手:“我打车回去,你开车注意安全。”
一路上,车里都安静的不像话,只有裴炀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和偶尔的喃喃呓语。
“傅书濯……”
傅书濯正吹着晨风,闻言立刻低头去听,裴炀下一句就是:“我想妈了……”
副驾驶的裴知良鼻子一酸,险些老泪纵横。
妻子去世的这一年多,他时常还有妻子还在的错觉,会不知不觉叫出对方的名字,说你养的多肉总算变色了,儿子最近好像没上什么杂志……
然而蓦然回首,整个家里空荡荡的毫无人气。
程耀把他们送到家就走了,裴知良还是第一次这里,房子很大,但两个人住意外得不显空荡,很温馨。
傅书濯先把裴炀放到沙发:“您先转转,我给浴缸放个热水。”
裴知良站在原地没动,一只白猫窜出来蹭他裤脚,蹭着蹭着就往地上一瘫。
“喵。”灼灼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老人。
裴知良将它抱起,拘谨地打量四周。
这里充满了裴炀的生活痕迹,沙发后面的拼图背影、裴炀喜欢的幼稚毛毯,桌上还放着一张他和傅书濯的合照,笑得很张扬。
往右边看,玄关旁挂着一个留言便利贴,最近一张是裴炀的字迹:“别担心,我出去买束花,很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