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染:“……”
明明他每一句话都额外给她增加了一座山的压力。
有些事情她长期以来不是毫无所觉,只是没有去多想,也不愿揭破。
比方说,沈砚很会操纵她的情绪。
她在内心深处其实是知道这件事的。
可还是每一次都情不自禁地被他操纵,因为她就是看不得他不开心。
比如现在他这种可怜兮兮的受伤的眼神,让她恨不得扑进他怀里,抱住他,吻他,安慰他,把全世界都给他。
向他发毒誓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他。
其实她也同样那么需要他,到了一种连自己都不可思议的地步……
她必须动用全部自制力才能够暂时克制住自己。
软糯的音色慢吞吞划破静默,却丝毫没有掩饰讽刺的意味,问得字字诚实。
“所以你现在是在卖惨吗?”
沈砚:“……”
这猝不及防的揭发,让他不小心没藏住那一瞬间的意外。
卫染笑了,因为刚才哭得太惨,她这时候眼圈还是红通通的,这笑容看起来不太协调。
像是被气笑了。
她盯了他一阵:“你有什么话就光明磊落直说出来,我会给你解释。”
“没什么……”
“没什么你闹什么?”
她突然拔高音量,沈砚惊怔之下抬眼。从来都软绵绵的乖宝宝,在这爆发的一刻身上陡然升起一种特殊的气场,让他极为不习惯。
他不由想起来一句话——兔子急了也咬人。
他的小白兔急了,不是咬人,倒像是越级进化成了一枚——驯兽师。
管你狮子老虎大灰狼,敢不老实听话,都得挨训。
奇怪的是,他怔怔望着卫染,迷迷糊糊之间竟发自内心地在想,她这副样子怎么,尤其可爱。
真是烧糊涂了吧。
卫染见他依然不说话,只是用那种奇异古怪的眼神看着她,心里顿时觉得挫败。
想从这人嘴里撬出一句实话来,真是太难了。
她有些疲惫地叹气:“沈砚,你就不能和我说一句实话吗?”
还是没有动静。
最后她还是只能退步:“算了,先不要说这些了,你好好休息吧。”
她要离开的时候,被从背后叫住了。
“我可以对你说实话。”
因为生病,他的嗓音显得沙哑,听上去却格外认真。
她转回身,对上他那双幽黑似有深意的眸子,读出了其中的决心。
“其实我也没什么想不开的,”沈砚莫名其妙自嘲似的笑,“无论如何,那个人都是我。”
卫染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见他探手从枕头下面摸了个小东西出来,向她递过来。
那是一串钥匙,一共有两把。
卫染愣愣地接过来,钥匙藏在枕头底下,这是多么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这是什么钥匙?保险柜吗?
但沈砚只是指了指书桌的抽屉,示意她去开。
她试了一遍,找到能打开抽屉的那把钥匙,映入眼帘的却都只是些不起眼的小东西。
旧照片,几本发黄的本子,还有……印着他名字的小红花。
看见卫染那副难言的表情,他倒是不讳言:“我也有过想当好孩子的时候。那时候以为只要我做得足够好,他们就不会总是吵了。”
卫染本能地听懂了,“他们”指的是他的父母。
卫染心脏颤了下:“那后来……?”
“没用。”沈砚简单地总结。
卫染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她不禁把抽屉里那个相框拿了出来,照片上是一对母子,女人温柔漂亮,和沈砚的容貌有几分相似。
而她怀里的孩子看起来不过两三岁的样子,用无辜的黑色大眼睛望向她。
也太可爱了吧。
一点都看不出混世魔王的潜质来。
“这是你小时候?”
沈砚嗯了一声。
卫染情不自禁去摸他肉乎乎的脸颊,要是能捏一捏就好了。
“旁边那个是我妈。你在外面可能查不到她的名字……她叫唐蕴,底蕴的蕴。”
卫染眨了眨眼睛,以前她的确试着去查过,却没有查到过关于沈砚母亲的任何消息。
关于她的一切似乎都很神秘。
连她的名字卫染都是第一次知道……
“那些本子是我以前的日记本,你可以看。”
“啊?不用了。”卫染立刻摇头,她觉得看别人的日记不太道德。
不过沈砚竟然会记日记?其实他真的是个心思很细腻的人吧?
所以,才就特别容易钻牛角尖?
沈砚大概猜透了她在想什么:“已经很久没记过了,以前写过什么也早都忘了。但我可以对你没有秘密。”
卫染又心颤了一下。
这时候沈砚微清了下嗓子:“不过你开错了,我是让你开下面那个抽屉。”
卫染:“……”
明明他自己就没有指清楚,刚才也没阻拦她,还一样一样给她做介绍,这明显就是故意的吧?
为了显示对她“没有秘密”么?
她无语地拿另一把钥匙开了下面的抽屉。
这里面的收藏品似乎更加……琐碎。
卫染微蹙了眉,彩虹糖?
她拿起来试了一下,罐子已经空了。
他收着一个空罐子是什么意思?
她疑问的目光扫过去,却听沈砚道:
“这是我从你手里抢的第一样东西,当然有纪念意义。”
卫染懵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她住进沈家的第一天晚上,沈砚闯进她房间里,揭露了她白天装聋作哑的谎言,还给了立了一番苛刻的规矩。当时她觉得沈砚一定很讨厌她。
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顺便,他还抄走了她一罐彩虹糖。
她万万想不到他会把这么一个空罐子从那时留到现在。
她忍不住问:“你那时候不是讨厌我的么?”
沈砚理直气壮地反问:“我什么时候讨厌过你?”
“你用那种看垃圾的眼神看我,还说我是拖油瓶,还给我划定活动范围,还……反正,你就是欺负我。”
其实当时她也没觉得怎样,以两人那时候的关系,沈砚那样的反应都算是正常,她不敢妄想别的。
只是现在再说起来,就难免委屈了。
沈砚默了默,最终才道:“染染,我肯定没有看垃圾的眼神看过你,这是你自己内心的投射。错误投射。至于其他的,”他迟疑了下,试图掩住一丝心虚,“我是稍微欺负过你一点,可那都是因为……你实在太可爱了,我就是忍不住想逗你。”
“……”
“而且,这样你就会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了。”
“……”
“当然,我错了。”他飞快地补充,“以后只有你欺负我,没有我欺负你。”
他病恹恹的模样,加上过分良好的认错态度,还真是让人没法和他发脾气。
卫染用力咬了咬唇,还是只能暂时忍了。
她从抽屉里拾起来另一个她更加无法理解的小物件。
是一枚小女孩用的发卡,上面黏着一只发黄的廉价塑料小兔子。
她哪怕猜一万遍,也猜不到沈砚竟然会收藏这种古怪的小玩意。
搞不懂他什么意思。
沈砚一直观察着她,却没有在她眼神里找到丝毫醒悟的痕迹。
他只能自己笑了笑:
“这是你送我的第一样东西,不是更有纪念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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