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
“这戏倒有新意,”老皇帝看得很是满意,“张恪,赏。”
端阳越过宁阳看向唐卿元,眸子亮晶晶的,带着几分跃跃欲试。好似在说:皇姊,你看她都可以,我肯定也可以。
唐卿元报之一笑,她转头对归琼道:“赏。”
这出戏她也很满意。
皇帝看的戏,怎么可能是一出简单的戏呢。唐卿元从这里面揣摩出了老皇帝的意思,与她的计划不谋而合。
只是,唐卿元半垂着眼,这世上,真的会有人变化那么大吗?怀疑的种子自她册封之日起便种在心底,生了幼苗,开始成长——如今已经是苍天大树了。
她微微偏头看向正襟危坐的宁阳,她衣服上一丝褶子也没有,下巴微扬着,有些东西自她出生起便根植在她的骨子中,怎么也忘记不了。
许是唐卿元眼底的探究如有实质,宁阳转头冲着唐卿元浅浅一笑,像有什么东西已经胜券在握。
皇帝赏了,一国储君也赏了。剩下的人无论是喜欢这出戏还是不喜欢这出戏的,都纷纷赏赐跪在那里、头也不敢抬的几个戏子。
归琼回来时,窈窕的身姿吸引了老皇帝的视线,“你身边的这个女子,倒是有几分眼生。”
一个皇帝,忽然问一个女子,他想做什么呢?不知道老皇帝瞒天过海之术的唐卿元脸上浅笑褪去,声音沉了下来,“她是归琼,之前交了折子请父皇赐官的那位,儿臣身边正好缺这么一个人。”
空气凝滞,归琼也知不妙,忙跪了下来。
“果然长得美。”
老皇帝将人看了好一会儿才道,“难怪卿元你为她荡平天下青楼呢,挺好的。”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唐卿元仍直视前方,没有侧头去看。若是她侧头了,定能发现宁阳此刻眼底的了然和嘲弄,像看戏偶。
“你姓什么?”
“无姓。”归琼跪着,神情看起来是低眉顺眼的,说出口的话却与神情截然相反,“自爹娘为了逃荒将奴婢丢下任由生死的时候,奴婢便没有姓了。”
声音虽轻飘飘地,语气却十分坚定。一如方才戏台上的姊妹二人。
这是归琼没有告诉唐卿元的,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的妻离子散?无非是觉得对方是个累赘,嫌弃对方会拖垮自己的步伐罢了。
“有血性!朕喜欢。”
这话或许是说到老皇帝心坎儿了,她哈哈一笑,“太女果然是个会挑人的。只是人怎么可以没有姓呢?既然是太女将你从火坑中拉回来的,你便随国号姓吧。”
国号:宁。宁归琼。
归琼俯下身去,平静无波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多谢陛下赐姓。”
“宁归琼。”
老皇帝突然正了脸色,威严自她身边蔓延开来,“按照大宁的律例来说,任何官员须经考核才能上岗。朕看了此次的案卷,你确实能力出众,又是太女一手举荐,朕便给你破个例,封你为刑部主事,你可满意?你这一身能力,在刑部必能大展身手。”
第60章晋江文学城
日出街,唐卿元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这条街时候的感受:
目之所及,到处都能听见厉鬼哀嚎着的声音。所谓雕梁画栋、张灯结彩,在她眼底不过是将已经腐朽且散发着恶臭的棺木重新雕饰一遍。
这里依旧是人来人往,不同的是,一直飘着的若有若无的恶臭味消失了,属于棺木的腐朽味道不知何时也已经散去。在两条街楼里坐着的不再是披着轻纱的红粉骷髅,而是人。
脚下是人间。
唐卿元远远看了半晌,这才转身离去。
她难以言喻自己此刻的心情,这次计划,可以说得上是轻松。像是做梦。唐卿元行走的脚步顿了顿,不。
唐卿元侧身看向正东方向,眼中晦暗不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隐约间似是能瞧到在空气中泛着金光的琉璃瓦,顿住的脚步变了方向。入眼的是一栋安静至极的府邸,秋蝉声彼此交错,打算趁着冬日来临前将蓄积的歌声全都耗尽。
又是上次那个嬷嬷迎入了唐卿元,她见到唐卿元似是有些惊讶:“太女殿下今日怎么有空......”
唐卿元径直道,“姑姑身体好些了吗?孤带了大夫来看看她。”
虽是商量的语气,可她眉宇间的威严根本不容许别人拒绝。说完,她直直往里面走去,大有不见到人不罢休的气势。
“殿下,公主她这几日病情复发,已经昏迷好几天没有醒来了。”嬷嬷心中警铃大作,她走在唐卿元身侧,步子迈得有些急,语调却是平稳的。
“无妨。”唐卿元将嬷嬷撇到一边。
“殿下,这样不妥吧?”见唐卿元主意已定,嬷嬷也不敢再劝。
唐卿元没有回话。
一直在唐卿元左右的白芷冲着嬷嬷行了一礼,连忙快步跟上了唐卿元。
药味依旧浓郁,苦涩地让人胃中翻滚。绕过屏风,帘帐之下的床榻上躺着一个人,被子紧紧将她拥簇着,就连散落在外的头发也被帕子紧紧包裹着,只余下五官露在外面。隔着轻纱,人脸在唐卿元眼底也是一片模糊,是很熟悉的脸。
福熙姑姑和父皇本就五官相似,这张脸说明不了什么。
“这般也是太医让做的,说是秋日来临,阳气减,阴气升。公主是女子属阴,因为长期卧病在床,阳气耗损过多,所以在秋日里,要多加保暖,避免阳气泄露。”嬷嬷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