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瑶盖着衾被,尽职尽责地扮演伤患,闻声吓了一跳。
看清来者,她登时一跃而起,大惊失色道:“晏晏?这是怎么回事?”
转头吩咐宫人:“还愣着干什么?快去传医官!”
姜云琛轻手轻脚地将赵晏放在铺盖上,见她面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先是一愣,鬼使神差地捉住了她的手腕。
脉搏急促跳动,透过她温热细腻的皮肤,清晰地传递到他的指尖。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而今风水轮流转,两人的位置发生了对调。
医官匆匆步入,姜云琛起身:“我回避一下,阿瑶,你看着些。”
姜云瑶点头,目光焦急地停留在赵晏绯色弥漫的脸颊,全然没有注意到兄长正强行忍笑。
姜云琛出了帐篷,只觉神清气爽,若非周围人多眼杂,恨不得当场笑出声。
赵晏双眼紧闭、樱唇轻抿,纹丝不动地缩在他臂弯任由摆弄的模样烙进脑海,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仿佛还能感觉到她的体温和头发上的香味。
他深吸口气,缓缓叹出,如是三番,翻涌的心绪终于平复,转头朝皇帝的御帐走去。
赵晏……其实并不讨厌他的吧。
她只是闹脾气,一定是这样。
心间盘亘许久的困扰烟消云散,他忽然生出一个强烈的念头,先设法将她三书六礼娶进门,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哄她开心。
既然她不肯提出婚事,那么就交给他好了。
她注定、也只能是他的妻子。
第26章 “这门婚事,朕准了。”……
帐篷里。
医官诊治过后, 恭敬道:“回禀殿下,赵娘子无甚大碍,许是……许是一时急火攻心, 便晕了过去, 只需服用些调养的方子,好生休息即可痊愈。”
姜云瑶放下心来, 令其去开药。
医官走出帐篷, 用衣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赵娘子身体康健,未有任何异常,但前车之鉴摆在那,刚刚在含章公主意味深长的目光下替她包扎了并未受伤的腿,显然, 继续保守秘密才是明智之举。
听得医官脚步声渐远, 赵晏缓缓睁开眼睛。
姜云瑶连忙凑过来:“晏晏,你还好吗?想不想喝点水?”
赵晏的勉力维持的演技早已是强弩之末, 方才姜云琛那混账探她脉搏的时候, 她极尽克制,才忍住没有当场给他个过肩摔。
她灰心丧气道:“阿瑶,我装得一点也不像吗?”
姜云瑶讶然:“你居然是装的?可我完全被骗过去了, 你进来的时候面色通红, 摸上去还很烫,我以为你突发急病, 差点没吓个半死。”
赵晏:“……”
任谁被一个登徒子密不透风地抱在怀里,身体紧贴,骑马一路颠簸,都会觉得难为情吧?
她怕姜云瑶继续追问,岔开话题, 对她讲了遇见临川王世孙的经过。
但省略了自己将太子踹下马,以及之后发生的事。
“无心之举?我信了他的鬼话。”姜云瑶眼眸中骤然划过一抹冷意,“那些个世子世孙,给点颜色就开染坊,我和阿兄客气几分,他们便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
她倏地站起:“我要告诉阿爹。”
“阿瑶,冷静。”赵晏飞快地拉住她的手,目光从她腿上划过,“太子殿下应当已经去了,外面人来人往,你小心露馅。”
姜云瑶坐回原位,沉默片刻,轻声道:“晏晏,你知道吗,临川王、嘉宁长公主,甚至包括静渊王之流,都打心底里觉得,阿爹不纳妃嫔、子嗣稀薄,我们这支血脉……将来必定守不住皇位。”
她垂眸看着地毯,忽然笑了笑:“可他们生得再多,个个草包又有何用?就像阿爹那位异母兄长,天时地利占尽,奈何本人过于废物,最终落得赐死狱中、母族满门抄斩的下场。”
“现在这些跳梁小丑,势力远不及曾经的谢家,如果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只能说是痴心妄想,有阿爹和叔父在,还指望大位会落到他们手上吗?”
平日遇见静渊王世子等人,她和姜云琛都不介意虚与委蛇地称一声“叔父”,但内心真正认可的叔父,唯有皇帝一母同胞的弟弟广平王。
赵晏知她心中不快,安静地听着。
她从小在宫中,接触过不少皇亲国戚,他们背地里如何议论今上一家,她并非不知。
但姜云瑶的一番话,却让她想起那位夺嫡失败的皇子。
先帝即位初期,科举方兴,寒门出身的官员尚且不成气候,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呼风唤雨,今上与广平王的生母沈皇后被打入冷宫,贵妃谢氏则仗着父亲是柱国大将军、兄长是兵部尚书,一心要将儿子庆王推上储君之位。
但他们低估了今上的手段,输得一败涂地,门庭煊赫的谢家也随之灰飞烟灭。
事情过去近二十年,那场轰动一时的谋逆案连带谢家渐渐被人们遗忘,赵晏有所耳闻,还是因为她三叔赵景川曾经被庆王失手打伤,落下了终生的病症。
她陷入无言。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除了一名嫁进皇室的女儿,赵家与当年的谢家几乎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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