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泪水像断线的珠珍不断滑落,直到她将所有的泪水都流尽,那时候已经过了正午。她放下丈夫的遗像,摩挲着灰白相片中他的笑脸,深吸了口气,毅然的开门走了出去。孩子正失神的瞪大着眼睛盯着窗外,缩在沙发里,消瘦的身影孤伶伶的,让人有些心疼。
张妈妈坐到了张伟的身边,伸手轻抚着他的头,张伟缓缓的转过头看向母亲:“妈,你愿意见我了?”
“你是我儿子,十月怀胎从我身上掉下的肉,哪有母亲不要自己的孩子的?哪怕他犯了再大的错误,母亲也不会抛弃孩子。”
“妈,妈!”张伟投入母亲的怀中,找寻着最后一丝归属与安全感。
“你看你,都满了十八岁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动不动就哭没有担当?你是大人了,应该学会去承受生命中所有的一切伤痛,不依靠别人,自强自立。妈妈会老,照顾不了你一辈子,将来,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甚至去照顾身边的人。自从你爸走后,这些年来我都没怎么管过你,一直放任着你长大,我也有责任,现在你终于高中毕业了,还当了明星,歌唱得那么好,要是你爸爸泉下有知,会以你为荣。小伟,妈不会阻止你做任何事情,只要这些事,都是对的。”
“妈妈是心理医生,每天每天都面对着不同的心理病人,可是……到头来救得了别人,却救不了自己。妈对你心里有愧,对你爸也有愧,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同性恋不是病,从心理上根本治不了。做到坦然面对就好,小伟,你长大了。如果你坚决选择要走这条路,妈妈是支持你的,你要明白,我们改变不了所有的人的想法,所以,你将来要跟一个男人过一辈子,必定要承受比一般人多太多的压力与痛苦,你能承受得了吗?妈妈现在最怕的,是你以后真的选择跟一个男人过日子,要怎么办?能不能坦然面对社会上歧视的目光。”
“我能的!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妈,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我很害怕。”
张妈妈紧锁着眉头,很快便听出来他话里的话:“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给我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张伟将整个杀死高杰与黎书帆顶罪的过程都告诉了母亲,张妈妈整个脱力的将自己丢在沙发里,抚着隐隐作痛的额头,久久才平静下来。
“你说,他叫什么名字?姓什么?”
“书帆,黎书帆。”
张妈妈心口猛的一窒:“黎书帆……”
“妈?妈?!你怎么了?”张伟摇了摇失神的母亲,越加不安起来。
“他叫黎书帆?”张妈妈冗长的叹了口气:“或许……只是同名同姓吧,哪有这么巧的事?”
“你们……也认识一个叫黎书帆的?”
张妈妈沉重的点了点头,说:“以前你爸爸有一个学生,也叫黎书帆。他有极高的音乐天赋,弹得一手好钢琴,你爸爸很喜欢他,希望有一天能培养他成才。他跟你爸爸走得很近,也经常来我们家里吃饭,你还记得吗?当年你还缠着他,让他教你弹钢琴的那个,估计不记得了,当年你还小。”
“我……我没印象了,妈,你能都说给我听吗?我想知道。”
“当年,他在钢琴上本来有很深的造诣。曾获得了不少的奖,后来被一位德国很有名气的钢琴大师所赏识,本来他是要出国深造的,结果被一个男的毁掉了所有的一切,我才发现,原来他是个。你爸爸为此一直耿耿于怀,很是沉痛。那孩子很可怜,宣布出柜后就被家里人赶出来了,他是家里的独子,他父母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就把他的东西一把火都给烧了。他自杀了三次,患过严重的抑郁症,差点就转化为精神分裂症,我给他做心理治疗的时候,看着他我就心疼,他是个好孩子,也很坚强,能挺过来很不容易,我真的不希望,你说的那个黎书帆,会是我认识的那个孩子,这样的话,命运对他太残酷了。”
开庭的那天,张伟他们都去听审,防卫过当,被判五年有期徒刑,满刑就能释放。听到这个审判所有人都冗长的舒了口气。张伟妈妈远远的看着黎书帆红了眼睛,原来,真的是他。在离开法院的时候,张伟接到了赵岩的电话。
“张伟,这件案子我们都知道了,我和我爸商量了下,这样的情形,其实只要上诉是可以再减轻黎书帆的刑罚的,改判两年!但是我不知道书帆为什么没有上诉,或许你可以再去找他谈谈,不能让他有消极的情绪,明白吗?还有,现在高杰的家人正在试图买通法院的一些高层法官,最害怕的,就是他们会翻案,把防卫过当改成故意杀人。”
“什么?!那……那怎么办?石头,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会去找书帆谈谈的,让他上诉。谢谢你石头。”
“别谢,放心吧,我会帮你和书帆的,还有……阿焕打电话给我了,他说那天很不对起,伤害了你,他不是故意的,你也别放心上了。”
张伟轻应了声:“我知道,我不怪他,我只是很担心他现在的状况,他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出毛病的,我现在已经顾不上他了,你有时间去开导一下谢焕,他心里的阴影已经成为了他最大的阻碍。他并不快乐,只是一个劲的在压抑着自己,假装把一切都忘记了,真希望他能真正的从过去的痛苦中走出来,而不是一直戴着面具,假装着坚强与不在乎。”
往后的一个月里,不管张伟怎么向监狱提出会见要求,但都无疾而终。黎书帆不想见他,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张伟失落的回到家里,张妈妈看到他失落的表情,轻叹了口气:“怎么了?又被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