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宣兆顿了顿,它和我有点像。
岑柏言稍稍一怔,偏过头看向宣兆。他眉眼低垂,乌黑的头发衬得他本来就白皙的皮肤更加苍白,侧脸线条流畅优柔,鸦羽般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浅影。
在阴雨天昏暗天光的投射下,宣兆有种摄人心魄的脆弱感,但同时他肩背挺得很直,握着拐棍的左手坚实有力。
怎么会有一个人能够同时把脆弱和坚韧都展现的如此淋漓尽致呢?
岑柏言清楚地察觉到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他抿了抿嘴唇,艰难地挪开目光:它那么蠢,你们哪儿像了。
它没有爸爸,妈妈生完它不久就被车撞死了,宣兆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膀,这不是和我差不多吗。
小狗正在大快朵颐,丝毫不知道宣兆给自己捏造了一个如此凄凉的身世。
岑柏言心头一紧,低声问:你爸爸他
不要我们了,宣兆呼了一口气,侧脸被哈气氤氲的有些模糊,可能是有了别的女人做妻子,也有了别的儿子吧。
岑柏言只觉得心口泛起一阵阵的酸楚,垂在身侧的双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竭力抑制着想要上去把宣兆按进怀里的冲动。
他三言两语草草带过,一番话说的真假掺半,连喉咙里发出的每一声叹息、脸部肌肉的每一丝牵动都是精心设计好的。
被父亲抛弃、由于车祸终身残疾、母亲是疯子、穷的连体面的衣服都没有.当这些元素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很难不对这个人产生同情。但宣兆要的不是岑柏言的同情,他要岑柏言对他心软、心动,要岑柏言怜惜他、爱他。
小家伙很厉害,宣兆看着那只脏兮兮的小狗,努力长大了。
岑柏言定定看着宣兆,声音有些低沉:那是因为它很幸运,遇见了你。
宣兆低头轻轻一笑,转头看着岑柏言,眼睛成了两轮弯月,嘴角的那个浅色伤疤像小小的梨涡,语气里藏着不明显的雀跃:所以我就说我和它很像吧,我也很幸运,遇见了你。
他耳廓微红,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岑柏言已经无暇去思考别的问题了,他被宣兆这个生动且鲜活的笑容迎面击中了,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视线完全被宣兆占据。
有那么几秒钟,岑柏言觉得心脏跳动的剧烈到就快要闯出胸腔了。
忽然有一滴水砸了下来,宣兆抬头一看:哎?要下雨了,快回去吧。
他撑着拐棍走出去几步,岑柏言还在原地没有动,宣兆回身,朝岑柏言招了招手:小狗哥哥柏言,走啦!
细密的雨点应声而下,雨滴砸在岑柏言脚边的小水洼里,泛起一圈接一圈的涟漪。
宣兆站在雨雾的另一头,身姿挺拔,笑意温存地喊他:柏言,快点儿,等下就打雷喽。
岑柏言胸膛微微起伏,这瘸子知道自己这么漂亮吗?
他应该不知道吧,否则他怎么敢这么撩拨我?
岑柏言喉结重重一滚,抬脚跟上宣兆,每踏出去一步,他就在心里说一句不行。
男人怎么能喜欢另一个男人呢?
这是不对的,是不正常的,是不被允许的。
宣兆不知道岑柏言经历了多么艰难的自我说服,进了家门,他拿出一条干毛巾,踮脚想给岑柏言擦头发。
岑柏言退开一步,接过毛巾说:我自己来。
宣兆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很快就恢复如常,笑着说好。
期间龚叔打来了一通电话,宣兆和龚叔嘱咐过,平时尽量信息联系,如果不是重要的事,龚叔不会直接给他打电话。
宣兆沉思片刻,和岑柏言说去个洗手间,在厕所里接了电话。
少爷,龚叔语气凝重,收到那边的消息,说万总把一间房子过户给了岑柏言。
宣兆不以为然,冷冷说:这不是很正常吗,他对那个女人一向很大方。
给岑柏言的那栋房子.龚叔声音里夹杂着叹息,是临海别墅。
宣兆呼吸一滞,眼底瞬间涌起一片阴霾。
临海别墅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他在那里度过了人生中最快乐无忧的七年,那时候他还有健康的身体、宠爱他的母亲,可以尽情地吃甜食,可以在花园里肆意奔跑。
为了那个女人,万千山连这栋房子都敢动。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的?
愤怒和痛恨像是濒临爆发的火山,搅动的他整个胸口都在发疼。
宣兆拿着手机的五指越收越紧,指尖隐隐泛白。
少爷?龚叔担忧地喊。
叔,我没事。宣兆说。
散开的理智渐渐收回,宣兆眼睫低垂,嘴唇紧抿。
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了,他没有父母,没有健全的腿,他连做个正常人都不能够,他什么都没有了。
凭什么始作俑者们却可以过得这么好呢?
扭曲的恨意疯狂滋长,宣兆终于按捺不住,嘴角挑起一个阴冷的笑容。
他必须亲手毁掉他们的一切。
柏言,宣兆推开门,水电公司打电话说要查水费,你帮我找找水费单好吗?
哪儿呢?岑柏言问。
唔.宣兆在灶台下的橱柜里翻找,书桌那边看看有没有,可能夹在书里了。
岑柏言嘀咕: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水费单?
他翻了翻宣兆桌面上的几本书,接着打开了抽屉,看到了一个硬皮笔记本,页边微卷,像是经常被使用的样子。
什么玩意儿?岑柏言眉梢一挑,小瘸子,你不会还写日记吧?
进度条80%!
小狗:我不过是一只工具狗罢了
第30章 对不起
小瘸子,你不会还写日记吧?岑柏言扬声问。
宣兆正倒腾橱柜,叮哩哐啷响的,没听清岑柏言说什么,探头问:找到了吗?
岑柏言一摆手:没呢,你这么多书啊本儿的,谁知道你夹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