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瑶解释道:“姐姐犯呕,怕影响仪态,给太子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说完,吐了吐舌头,罕见的露出一丝憨态,上前挽住父亲的手臂,温言细语哄了好半天。
宁伯益又哼哼两声,才算彻底消了怒意。其实他也不是责怪宁瑶假扮宁乐,只是急于促成太子和宁乐的婚事,以防被庄老头子近水楼台先得月。
“你可知辽东总兵庄辛?”
宁瑶点点头,“听闻庄总兵的两位公子战死在辽东阳安大战中。”
宁伯益叹口气,“他二人为掩护太子撤离,被战火炸成了碎尸。庄辛一夜白头,如今膝下只剩一个女儿,年芳十七,待嫁闺中。”
说到这儿,宁瑶算是明白了父亲的顾虑,太子一日不签聘书,太子妃之位都会悬而未决。
宁瑶沉默着走向宫门,视线中忽然出现一抹峻拔身影。
青色官袍的唐絮之迎面走来,在见到宁家父女的一刻停住脚步,目光落在“宁乐”身上,微微蹙起眉头。
宁伯益瞪圆双眼,面露不善。
唐絮之侧身避让,眸光暗了几度,却也没打算与父女二人寒暄。
等二人走远,他提步去往太子所在的御景亭。
宁伯益扭头瞧了一眼,重重哂道:“太子重视科举,尤为看重历届的三甲,想必唐絮之会利用这个机会,搭上太子这艘大船。”
宁瑶不想讨论关于唐絮之的任何事,索性没接话。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舒朗男声。
“宁尚书留步。”
来者是户部尚书池晚。
宁瑶不是第一次见到池晚。六岁时,她站在临街的饭庄前,目睹了打马而过的状元郎池晚。
如今三十而立的他,早已褪去青涩,成熟稳重中带着一丝吊儿郎当。
对于这个也会竞争内阁首辅的对手,宁伯益笑意深沉:“池尚书找老夫何事?”
池晚走上前,瞥了宁瑶一眼,笑着道:“皇上突发兴致,决定于今晚在保和殿为太子接风,宁尚书还是别送令嫒回府了。”
宁伯益不解,“接风宴为何要如此仓促?”
池晚眼梢一挑,不太正经的打趣道:“这可是皇上的决定,宁尚书有异议?”
吃了闷亏,宁伯益皮笑肉不笑,“哪敢啊,多谢贤弟提醒。”
池晚拱手,转身离开。
宁伯益磨磨牙,暗骂一句“小兔崽子”,转眸看向宁瑶:“那你就再充当一次宁乐吧。”
“......”
“今晚那些老贼们一定会带着女儿赴宴,你就端着仪态,争取震慑她们。”
宁瑶欲哭无泪,被风刮疼的脸蛋流露出淡淡的不耐烦。
——
华灯初上,丹楹刻桷的大殿中推杯换盏。
由郑阙主持着,侍女们鱼贯而入,将盛有肴馔的骨瓷玉盘稳稳放在每张紫檀食几上。
宁瑶坐在父亲身边,静静欣赏着轻歌曼舞。
对面的几名贵女,时不时地瞄向上首的太子爷,面露羞赧。
都说太子生了一副好皮囊,惊为天人,传闻果然不假。
宁瑶心里明镜,再有一会儿,大臣们就会力荐自家女儿登台献艺,以博太子青睐。
宁瑶漫不经心地抿着奶露,忽然感受到斜对面的后排投来一道目光。她没有抬眸,更没有露怯,似乎并不在意那人是谁。
唐絮之收回视线,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清冽辛辣刺激着舌尖,勉强能够集中意识。
在座都是三品及以上的老臣,唯有他们几个靠科举出身的年轻官员收到了邀请,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现今内阁缺人,嘉和帝想要从六部中选人填补,一时间激起朝野千层浪。
有同僚冲唐絮之举杯,他顶着一张自认虚伪的脸回敬。
这时,户部尚书池晚携户部左右侍郎向太子敬酒。
众人皆知,池晚与太子交往甚密,早已得到了太子的信赖。
宁伯益磨磨牙,有样学样,拉起宁瑶向太子敬酒,含笑晏晏地说了几句吉祥话,临了,还不忘冲池晚挤挤眉毛。
池晚道:“适才别府的千金已登台献艺,本官觉着,不该落下宁大姑娘才是。是吧,宁尚书?”
他声音不小,吸引了嘉和帝的注意。
年过四旬的天子呵笑两声,看向被气的面如猪肝的宁伯益,“爱卿怎么总是捂着自家闺女,不让她一展风采呢?”
宁伯益一边斜楞池晚,一边恭敬禀道:“这不是千金们珠玉在前,老臣家的闺女拿不出手么。”
众人发笑,纷纷调侃起来。
宁伯益斜睨低头不语的宁瑶,“阿乐啊,那就应了池尚书的推举,为皇上和太子,以及诸位大人献舞一支吧。”
宁瑶攥紧层叠裙裾,压根不想出这个风头,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走到殿心,欠身道:“臣女献丑了。”
嘉和帝笑着看向太子,这女子是他亲自挑选的准儿媳,太子不想娶也得娶。
角落里,宁瑶与乐师交流后,回到殿心,摆好舞姿。
当《凌波曲》奏起,宁瑶扭动腰肢,迈出了轻盈的舞步。
论舞技,在众多贵女面前,确是班门弄斧,好在她身姿曼妙,体态婀娜,举手投足散发着纯欲的魅惑。
一直漫不经心的赵修槿也看了过来,修长的手指衔着酒盏,于灯影交缠中,凝睇翩然起舞的人儿。